那夜,月黑风高,木先生跳进大芳家的院墙,确定大芳住在哪间后,撬窗潜入,不想小芳也睡在那铺炕上。
屋里黑着灯,木先生也分辨不出哪一个是大芳哪一个是小芳,“干脆一锅烩了吧”。主意既定,木先生摸索到桌上的一把剪子,借着月光剪开一个姑娘的裤头……后面敏感词太多,我就不费事写了。总之,双飞正酣,佳人大喊有人敏感,木先生越窗而出。达叔问,佳人是怎么惊醒的?木先生说了一个词:饭帚。
达叔说完,眯着眼睛笑。
我想了老半天才联想到用炊帚“刷锅”这个动作,顿时恍然大悟。
木先生窜出窗户之后,骑上自行车就走,半道儿感觉两腿中间那儿有点凉,这才想起裤头还留在人家墙头。
木先生也非畜类,岂能不知廉耻?
意识到天亮之后让人看见赤身裸体有损形象,老木硬就回去拿裤头,不想中了埋伏,于是就“飞”进来了。
达叔讲完这个故事,说,做了丑事,自然要掩盖,只是这掩盖是需要智商的,以为穿上裤头就能防止被人耻笑,那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话我非常赞同。
联想到昨天我借口单位集资赈灾,跟我妈要钱,给一个暗恋的姑娘送花,事后被我妈拆穿,我辩解说那姑娘家乡遭灾,感觉这个谎就是一只裤头。
达叔只要一打开话匣子就开始“飞”。接下来又给我讲了一个“被敏感词吓跑犯”的故事,又把我笑的不轻。
达叔说,有个作家说过一句话,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这话各有各的理解,我的理解就是,男人离开女人不行,一辈子没亲近过女人,那更是不敢想象的。
“严打”时看守所里搜罗了不少“不敢想象”的人,“二看”大七号里的“王人造”就是其中一位。
那位说了,王人造这名字挺动词的嘛,确实。不过后来达叔知道了这名字的由来,便不觉得有多么的动词了。
王人造平常话不多,但善辩,有人问起他这名字的由来,他辩道,他那个年代出生的孩子取名字都“跟形势”,比如建国那年出生的就取名建国,大跃进那年出生的就取名跃进,抗美援朝那年出生的就取名援朝,计划生育那年出生的就取名计划。他是人造卫星上天那年出生的,所以就取了“人造”这个名字。
王人造干瘦干瘦的,像只虾米,是个罗锅腰,人长得也有些原始,有点山顶洞人的感觉。家在山沟,兄弟七八个,日子过得不富裕,成家这事儿也就一直黄着。
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意思就是,性冲动是人类最难克服的原始欲望之一。
王人造也属人类,每每遭受性欲的煎熬。
人造大哥听达叔讲过“莎士比亚”的故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那个老家伙要是见了莎士比亚,下场不会好过我”,感叹着,就讲了自己的遭遇。
人造大哥说,那天他在山坡上放牛,远远地看见了“二嫚儿”……
二嫚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人造大哥说,小时候我还抱着她,给她“把尿”,看见过她的敏感词……人造大哥吸溜着口水说,二嫚儿刚出嫁没几年,该鼓的地方鼓,该撅的地方撅,看得我是浑身痒痒,腿抽筋,我就喊住了她。二嫚儿管我叫三叔,她说,三叔有事儿?我就跪下了,求她救救我。二嫚儿是个孝顺孩子,从小就尊敬长辈,我这么一跪,她心软了,就说,三叔那你快点儿,别让人看见。“这不,她就躺下了……”人造大哥说到这里,口角流涎,眼冒绿光,大家正巴望着他继续往下说,人造大哥忽然来了一句:“她裤子一脱,我当场就跑了。为啥?我以为那玩意儿多好看呢,谁知道看见了一只瞎牛眼……”当时,大七号里的人杀了他的心都有。
人造大哥被吓跑了,人家二嫚儿却感觉受了污辱,把他给告了,于是他就进来了——强奸犯。
有人认为强奸犯王人造简直太不讲究了,但又无法泄愤,只好给他起了个外号“被敏感词吓跑犯”,以帮二嫚儿鸣不平。
这个故事讲完,达叔没笑。达叔说,王人造这人其实不坏,他从来不欺负新来的犯人,有时候自己吃不饱也要把窝头分给饭量大的人一半,可是这事儿他办得确实太操蛋了。打从他说了这个遭遇以后,大家都不给他好脸色。这似乎应了这句话:想要知道梨子的味道,你得亲口尝一尝,否则跟猪有啥两样?
后来达叔离开看守所时大家都拥抱、分手,没人跟王人造拥抱。后来听说他死在监狱里了,据说是跳楼,也不知因为啥。
达叔说,王人造真不是人造的,他怎么能这么不识抬举呢?人家把本来捂得好好的盖子打开给你,你却跑了,有没有点人味儿了还?
达叔说,他坐牢的时候听一个当过教授的犯人说,监狱起源于夏代的“棘丛”。奴隶主为了惩罚奴隶,用酸枣树编成围墙,将奴隶围在其中,后来“棘丛”发展为“牢”。被圈的人很难逃脱,但总有高人不断尝试,且花样繁多,不一而足。他说,他有个外号叫老妖的狱友,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光棍儿,老婆孩子没有不说,父母也故去了,但他过得很节俭,每月都把劳改队发的那点少得可怜的生活费寄回老家,给一个叫桂花的女人。桂花的丈夫“不中用”,那些年都是老妖在帮他维护着桂花的“身心健康”,这么多年了,桂花这朵花儿肯定蔫了。“花儿没有雨露滋润,那还了得?”老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忧伤,一脸怜悯,一脸不忿和悲怆,发誓要豁出他那杆老腰去伺候伺候桂花。
那天,组有个伙计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画报,老妖盯着封面上的女明星看了半晌,表情就像嫪毐看见了潘金莲。
从那以后,老妖就开始留头发,队长问他为什么不剃头,他说皮肤感染,刮光头会长脓包。
队长见他年过六旬,不会有其他想法,也没往心里去。
你还别说,老妖留起长发来还真有派头,花白的头发梳成大背头,上面再抹点儿大黄油,油光水滑的,很有省部级大官儿的气势,只是缺了一件像样的衣服。
也许是真想往大干部的形象上面靠,老妖不知用了个什么法子,弄来一件中山装和一双皮鞋,又用三个月的生活费跟一位“老就”(劳改就业人员)换了一条裤子,扬言等他出狱那天,桂花来接他,直接“闪”晕了她。“行头”很不错,就差一块手表。犯人是不能戴手表的,但老妖有办法,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截镀银的手表链子,戴在腕上,再穿上中山装、皮鞋、西裤,打眼一看,整个儿一省委书记。因为他还差一年就刑满了,谁也不知道他这通瞎捣鼓是什么意思。
那天中午,老妖穿好行头,戴上“手表”,手提一只上面有“上海”商标的提包,大背头和皮鞋锃光瓦亮,稳步走向劳改队铁灰色的大门。
第一道岗的哨兵看到老妖,以为他是个“老就”,查都没查他,直接放行。
第二道岗的哨兵看到老妖,以为他是个来监狱视察的领导,敬礼、放行……
老妖走出监狱大门,直接上了一辆公交车。“腿抖得厉害,根本站不住,我就躺在过道上,”老妖说,“得亏心里想着桂花,不然非落脏不可。”
公交车半路一个急刹车,直接让老妖“落了脏”。
后来,老妖被以“越狱罪”加了三年刑……老妖说,要不是我“走”得文明,至少加我八年,唉,想见桂花,又要多等三年了。
那年,石八达刑满,临走前给老妖出点子:我去找找桂花,就说你回归社会了,现在混成了大老板,有的是钱,到处扶贫,让她等着你,将来嫁给你。
老妖长叹一声:有啥用?光吹牛不办实事儿,谁跟你玩?
那天,达叔跟我讲了好多看守所里的趣人趣事。怕书友们说我灌水,咱先不说了,继续正文。
也许石八达有特异功能,刚刚他还在想,如果大虎能来我们这个号子就好了,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梁所长站在门口跟一个人说话:“这个号儿太乱了,你去了以后要负起责任来,别让他们整天在里面胡闹。”
石八达听见了大虎的声音:“上学的时候我就是管纪律的班长,干这个我有一套,您尽管放心好了。”
门一开,威风凛凛的大虎就站在了门口,笑容可掬,看得巴儿连舌头都忘记伸了。
梁所长冲宋勇一努嘴:“把你的位置腾出来,让盛虎住那里。”
宋勇的脸忽地红了,跳起来接过大虎的铺盖,连连哈腰:“没问题没问题,都是自家兄弟。”
大虎摸了摸宋勇的肩膀:“你可真给我面子啊。”
宋勇尴尬地回头看了看梁所长:“梁所,你是不是故意的?您怎么知道我跟盛虎是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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