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 81 章 一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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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蔽日的大雪之下,天地同白,覆尽生机。

前往邠州的官道上,唐卿月带人纵马急驰,冻僵了嘴脸,冻得纨缰的手麻木作痛。

一路未敢歇息片刻,终于在日暮之际,追上崔康芙一行十余人马,风声雪声里,遥遥将崔康芙喊停。

两路人马,前往道侧积雪的林地间暂避风雪。她双手揭落覆头的兔毛兜帽,眉睫凝冰,哈气成烟。

“你前脚一走鲁王便来了西京,像是要入西京为主。崔康芙,你不听人劝,终究是晚了一步。”

崔康芙双手一抖积雪的褐色狐毛大氅,目光讪讪看她,咧嘴一笑:“鲁王手头又没兵将,怕他做甚?”

唐卿月将双手拢入夹棉的袖笼,默看崔康芙须臾:“若你追随的主君……是个女人,你可愿意?”

崔康芙凑过脸来,嬉笑着问:“何样的女人配本头领追随?”

唐卿月平静着神色看她:“你可知前朝余孽……丹阳公主?”

崔康芙一脸嬉笑立时散尽,星眸怔忡:“那娘们早就死在沙洲城了,我追随个鬼啊?”

唐卿月淡声:“她确实是‘鬼’,成了讨索逆臣贼子的怨‘鬼’,除了要那帮人的命,还要夺回属于父兄江山。不知你对这么一个‘鬼’,有何看法?”huye.org 红尘小说网

“我崔康芙从不在意任何人。那娘们儿的事我有所耳闻……敢对元丰帝又打又骂,还敢在万国宴上脱衣褪裳……于东桓这个礼仪之邦,除了我崔康芙,她也算是妙人一个。”

崔康芙凛着眉眼将她上下打量,难以置信又道:“元丰帝为了她,发兵攻打东谷,又在洛京为她亲自送葬,闹得四海皆知……你可别告诉我,她没死!”

唐卿月冲她缓缓拱手,一笑妩媚:“多谢崔头领看得起本公主!我确实没死,还盯上了崔头领这位女中豪杰,想沾崔头领的光。”

崔康芙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险些被积雪滑倒,呆看她须臾,蓦地双手捧上她的脸,语气一惊一乍。

“早就觉得你这女人古怪。好歹我是大名鼎鼎的崔头领,你看我的眼神却时常带着小觑和鄙夷,令老子、令我心头好不爽快……原来竟是传说中秽乱宫闱,妖媚惑主的丹阳公主?”

“我谁都不服,还就服你这么个比我还不要脸、不要命的……公主!”

唐卿月的脸被她一双冰凉的手挤得变了形,翕动被挤成一团的嘴,含含糊糊笑问:“我这样的女人,可配做你的明君?”

崔康芙眨巴着同样凝满雪粒的眼睫,既惊又喜:“你想当皇帝?”

唐卿月未置可否反问:“东桓从未有过女将军,更未有过女皇帝,卿可愿与我一试天下?”

崔康芙眼神迷离看她,声音急促:“女帝与女将军临朝称制……那会是何样的景象?”

唐卿月扒落她激动得颤抖的双手:“我不知那会是何样的景象,但必定是一条九死一生、血流飘杵的路,你可会怕?”

崔康芙负手昂头,威凛着眉眼道:“若怕,我必不敢一把火烧死崔同全所有妾室和儿子;若怕,我更不敢将崔同全毒残在床,任我拿捏。”

唐卿月欣赏着目光看她,她之所以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因其母及她,被崔同全刻薄对待不无关系。

听崔康芙寥寥几句,亲口道出厉害往事,她总算是与崔康芙交了心。

崔康芙笑问:“宋岁宁果真是你表哥?”

看着她满是觊觎的眼睛,唐卿月亦笑:“这世上从来没有宋岁宁,只有我表哥冯时安,表字岁宁。”

……

崔康芙派三位同来的牙将返回邠州,领兵三万赶来西京。

她则先带崔康芙返回西京,暂时稳住鲁王,看能否救上一救薛夫人。

她看上了薛夫人的钱,万不愿被鲁王抢了先,将薛家钱财盘剥一空。听说薛夫人身怀巨富,崔康芙两眼放光,自然同意随她营救薛家。

战事打的是,将领的攻伐谋略,更打的是粮草辎重。战事一起,不知何日方休,能多得一方财源保障,便多一份胜算。

更何况,唐卿月口中的那位薛夫人,也算是极妙的一个女人。

唐卿月将这些年自己的经历,草草向崔康芙道了一些,包括如何诈死逃生……更详细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要崔康芙占下西京,以西京为据点,等萧玉川带兵来援。

至于鲁王……唐逸旻的儿子都得死……更何况,鲁王乃是太师边令诚外孙。

边令诚嫁女于唐逸旻,与之内呼外应,勾连京中禁军,导致四年前那场宫变,她定不放过!

……

大雪压城,作浩荡之势。

西京、京兆府官舍之内。唐仲礼身披厚重的银狐斗篷瘫坐在圆椅上,以丝帕捂嘴,咳得双颊泛红。

剧烈咳嗽良久方歇,他挪开捂嘴的丝帕,移烧得通红的圆眸望向身畔两位枢密使副使,喘息着问:“去追萧院使的密使们,可来西京了?”

胡良弼伸着白腻的手于火盆上取暖,笑盈盈道:“鲁王勿急,应当快要返程了。”

“大抵还要是多久?”鲁王惶然的目光望向紧闭的窗户,珠圆玉润的脸因着急而愈红,“文武百官被困在洛京,我祖父和他父亲也都还在洛京!”

周嘉辅面无表情道:“院使并非神仙,何能料事如神?如若密使追上大军,送到口信,院使定会披星戴月回赶。”

鲁王阖上眼帘,疲惫弱声:“倒也是!他留下你们保护小王,救小王出京,已算有先觉之能,小王感激不尽。”

枢密院所有密使,皆被萧玉川留下保护鲁王。

齐王围困洛京后,两位副院使带着所有密使,救鲁王从上林院水道遁走,成功逃出洛京,来西京为萧玉川打前站,筹备粮草辎重。

大雪寒天,蹈冰河出城,鲁王因此受了风寒,高热了来西京一路。

鲁王只道萧玉川果真领兵前往大非川;只道萧玉川为他着想,留枢密使暗中护他;只道在西京筹措粮草,是为两位副密使的提议……

却不知,一切皆为萧玉川的谋算!

西京刺史等官员,属边令诚一派。

闻听齐王围困洛京,与鲁王同仇敌忾之余危急切奔走,四联西京周边门阀世家,要他们出人出钱,救授京师。

胡良弼笑道:“鲁王尽可相信萧院使。十万蜀兵,二十万河陇兵,足以将齐王击溃,解洛京之危。”

周嘉辅点头:“时间距事发之日不过十日,一待密使追上萧院使,院使定挥师返京,救陛下于水火。”

鲁王掩口猛咳,心头思绪澎湃……

救不救那位生性凉薄的皇帝,不在他关切之列。他仅想救出宫中的母妃,祖父边令诚及边家一干亲眷。

那位皇帝父亲一生独断专行,只想着自己的皇位和色欲,从不假他半分辞色。若非背后有个贵为太师的祖父撑腰,只怕他早就被齐王寻个由头,吃干抹净。

眼下洛京被困,若齐王破城而入,他的母妃,还有祖父边令诚,必无活路。

幸运的是,他还个肱骨之臣可以倚仗……萧玉川!

门口厚重的挡风帘被掀起,一位京兆府书吏匆匆而入,拱手禀道:“鲁王,邠陇宁三州节度使崔同全之女,崔康芙求见。”

鲁王闻听,蹭地一撑扶手站起身子,急切道:“她在何处?”

两位枢密使闻听,不动声色对视一眼,也站起了身子。

“在前庭!”书吏禀道。

……

雪大天暗,京兆府官舍宽大的客堂被四掌的宫灯,四燃的红烛照得亮亮堂堂,亦将一身风雪的崔康芙照得眉目生辉。

崔康芙言辞粗俗,举止轻浮,鲁王打心里不喜此女。

一挑帘,他拿烧得发昏的圆眸将当庭昂长而立的女子一望,看呆了眉眼。

崔康芙束发结冠,腰挎宝刀,颀挑的身姿昂长而立,朝他看来的目光沉静稳笃,望之若它山之石,可以琢玉……琢他这块惶恐不安、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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