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要走一步看三步,小皇孙自然也是家中小女儿婚配的人上上人选,现下间众人不动,乃是都在孝期不好提喜事,不过私底下暗潮汹涌,趁着这宫中女主人不在,想法子往宫中打探消息,甚至往太子身边凑的人便越发多了起来。
秋兰与冬雪瞧在眼中,急在心里,只她们的性子不如春芽稳重,又不似夏竹泼辣,虽说是太子妃面前的大宫女,却是半点儿拿不出架子来训斥人,如今见得主心骨回来了,怎会不急急求着做主的?
穆红鸾人泡在水中,耳听得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半晌,却是冷笑一声道,
“这些人都是跳梁小丑,待把大事儿了结再来料理这些小事儿!”
慢说长青没这心思,便是有这心思也不会在这时节动色心,自己先把眼前的事儿做好,腾出手来再收拾人!
待到她洗漱完毕,外头已是摆好饭菜,燕岐晟见她出来便起身过来牵她的手,一低头就见着她凸起的锁骨,又细细看了看手中细了一圈的手腕,脸色便沉了下来,
“你这一趟出去,怎得瘦了许多?”
前头穆红鸾穿着男装捂得严实,现下换了大领口的薄纱宫装,身材便一览无遗,原本就细的腰肢,此时更显细柔,燕岐晟瞧得眉头紧皱,目光在她肩上流连,
“听杨大强说,你受伤了?”
穆红鸾笑道,
“不过些许小伤,早便好了,只前头急着回来,一路之上不得休息,确是瘦了些,回来好好养一养就是!”
燕岐晟见她虽瘦了些,脸色虽有些白但双目明亮,精神也算不错,确不似久伤未愈的样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家子坐在桌前吃了一顿饭,此时天已黑了,宫门就要落锁,丑奴却是磨磨蹭蹭不想走,
“娘,娘我想在这里睡!”
穆红鸾心疼儿子久不见她,自然是点头答应的,夫妻二人抱了儿子在床上哄得丑奴一手抓着一个睡了过去,两人将丑奴放在床上,这才得空一起依到窗前的软榻,说些悄悄话儿。
燕岐晟头一个说起了燕守敬之死来,
“我……我前头本不想杀他的,不过……”
想起燕守敬干的事儿,燕岐晟的脸上便一抽,目光中恨意涌现,
“我此时只后悔让他这么痛快死了!”
穆红鸾自是想弄明白燕守敬到底做了甚么,令得长青对他忍无可忍,
“他……到底做了甚么?”
燕岐晟拉开敞开的胸口给她瞧,说起这事来他也是又惊又异又疑又惑又惧又怕,
“我这胸前……小时生下时便有几根黑色的毛发,后头也不知甚么时候不见了,爹娘只当是胎中的毛发,长大之后便脱落了,却是没想到竟……竟藏在了身体里!”
这件事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想起来小时的事情,便旁敲侧击的问过燕韫淓,燕韫淓应道,
“你小时身上倒是生过几根毛发……”
说着指了指胸口那处,正是燕岐晟被匕首刺中之处,
“长青为何问这些事情?”
燕岐晟只借口梦见了母亲,
“前头有一日梦见母亲抱着小时的我,曾说起儿子生下来时胸前有几根黑毛……”
此言倒是勾起了燕韫淓的回忆笑道,
“你刚生下来时确是胸前有几根又黑又长的毛发,瞧着根本不似胎中婴儿能生长的,后头也不知何时落掉了,你娘还遗憾没有给你收起来保存呢!”
说起燕岐晟小时的事情,燕韫淓立时脸泛温柔笑道,
“你小时脾气可大着呢,不如丑奴乖,每日里都要大声的哭啼,任是谁也哄不了,你母亲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带你,便是爹爹日夜抱你哄……”
说起往事燕韫淓渐渐目泛泪光,又对着小崔氏的画像唏嘘不已,
“环娘必也没有想到,我有会登上大宝坐在大庆殿上主事的一日!”
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大赦天下,减免税赋。第二却是追封已故的亡妻小崔氏为仁惠贞贤皇后,第三则是策封嫡子燕岐晟为太子,儿媳穆氏为太子妃,孙儿燕溟光为皇太孙,自己的两个小妾封了淑妃和淳妃,二子燕岐瑜却是并无封号,只做了皇子。
燕岐晟并未将实话讲给燕韫淓听,只说是燕守敬想偷袭他未曾得手,被自己反杀时失手,才取了他的性命。
燕韫淓听了也是后怕不已,恨恨道,
“燕守敬竟敢趁吾儿受伤无力之时偷袭,若不是长青有警惕之心,岂不是要让他得手?杀得好!杀得应该!”
燕岐晟将此事细细讲给了妻子听,穆红鸾听了疑云大起,
“长青说这东西乃是你自胎中带来的?”
“正是!”
“又因着你受伤,现身出来将你的伤全数修复了?”
“正是!”
穆红鸾红唇紧咬也是百思不能解,燕岐晟见她皱眉便伸手抚了她眉间,
“左右我这是因祸得福,长真也不必多想了!”
这类东西以她做了多年的女鬼所听所闻所见,必是有大神通的人暗中施了手脚,这有大神通的人是谁?为何会在长青在胎中时为他种下?
不过这类东西一要大机缘,二还要有大福气,自家婆婆怀着长青时本就身子孱弱,便是遇上了有大神通之人想施术,也要看孕妇能不能承受,婆婆那身子又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是长青自投胎时自身所带的?
穆红鸾仍是眉头紧锁,总觉着这其中有甚么关节未曾想通,却一时不知从何想起,燕岐晟低头拉开她肩头轻纱,仔细察看,那处早已褪去青紫色的颜色,重又变得雪白。
穆红鸾想了半晌也不得其解,便索性抛到一旁,将自己那玉狼取了出来,却是卖了个关子道,
“你先瞧瞧这东西有甚么不同?”
燕岐晟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也没瞧出甚么不一般来,
“若说甚么古玩字画,奇珍异宝,我自小耳濡目染,仔细瞧上一瞧,也能说出个道理来,不过……这东西虽能瞧出是古物,但其余也瞧不出来何不同,里头……”
他将那玉狼对着灯光看了看,又伸手抚摩了一番也未摸出甚么机关暗刻出来,当下连连摇头,
“我是瞧不出来,若是不然……明日给爹爹瞧瞧?”
穆红鸾只是笑,一双星眸调皮的闪动,
“这东西天下间除了唯二的两人,可显出它的不同来,任是你给谁瞧都瞧不甚么来的!”
燕岐晟被她勾得心头发痒,揽过她亲了一口道,
“长真莫要再卖关子了!”
穆红鸾笑着回身取过榻边的匕首,先是在烛火上一撩,然后在自己指尖上轻轻一戳,血珠子立时自伤口处涌出来,穆红鸾轻轻抹了一点血在玉狼的额心之处,那玉狼却是在燕岐晟惊异的目光之中,缓缓由浅碧色变做了通红色。
穆红鸾笑道,
“这东西就是个检验血脉的物件,没有天狼族的血脉,是瞧不出它的神奇之处,那兰妃说是进入天狼山之后,这东西便自会领着人进入藏宝之处,也不知是真是假!”
燕岐晟瞧着却是眼中异彩连连,
“我自觉出身高门,见识的东西也是不少了,此时才知天下事无奇不有,吾辈都是这井底之蛙,不过坐井观天,见一方小处便自以为通透天地,实则无知无识可笑之极!”
穆红鸾抿嘴笑而不语,她做鬼多年,做人亦是两世,自然知晓这天地之间有许多人所不知的奥秘,天地鬼神最应敬畏,但有些事情不可言说,知便是知,不知明说了也不知的!
“若是有法子倒是真想去天狼山瞧瞧!”
倒不是为了那宝藏,却是真想瞧瞧千百年前自己的族人生活的地方,也想知晓为何当初要抛却世代生活的地方往平原迁徙?
燕岐晟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亲一口道,
“长真放心,待有一日我放马草原之时,便亲自带着长真去天狼山!”
天狼山在那辽境深处已是与辖戛斯接壤了,燕岐晟此言自然是表露了横扫草原,一统南北的野心,穆红鸾听了便笑道,
“即是夫君有此抱负,妻自当天涯海角追随!”
燕岐晟伸手揽她跨坐到大自己腿之上,却是埋首在她胸前摩挲,
“那……长真现下可还因着他……怨我?”
穆红鸾闻言一愣,双手捧了他的脸抬起来,却见他眉眼低垂,很是委屈的样儿,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自家这夫君便是再长三十年也还是这样儿,外头瞧着威风凛凛,里头却是一个没长大的大男孩儿,旁人若是敢给他气受早一拳头送人上路了,只亲近的人才能伤了他,他这副受了天大的委屈,偏偏要撑着男儿的颜面,强忍着不发作,却又可怜巴巴的向你讨安抚的样儿,似极了家里养得忠心耿耿的大狗儿一般,又大又凶却又憨又乖,任是他再强悍,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心疼他,抱着他哄一哄!
穆红鸾低头轻轻吻他的额头,又将细碎的吻自鼻梁上吻到了鼻尖,却偏偏不吻他急欲得到安抚的双唇,这厢香舌在粗硬的胡茬之上轻轻掠过,撩得人心头发痒,移动到棱角分明的下巴之处,却是张口轻轻咬了他一口。
“傻子!”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