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旅者。”
在很安静的世界中,唯有她的声音传入了耳中。璐璐滚滚的车轮声消失了,地龙保持着往前踏出一脚的姿态停止了运动,驾驶龙车的蕾姆姐不见了,身边的希儿也不见了。
整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还有身后那位,抱着自己的少女。
她轻轻地抱着真一的腰。如茉莉花一般的清香扑入鼻中。
能够感受到她身上那略带冰凉的温度,因为此刻他们是零距离相贴。
身体......动不了。
意识能够正常地活动运转,但是身体却不听指挥,就像是,意识和身体分开了的植物人一般。
“一直以来,我都在注视着你。从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我就感知到了你的存在......”
温湿的热气吹打着耳垂。她的声音如银铃一般轻柔悦耳,但是那嗓音之下隐藏着令人胆寒的疯狂。
真一无法做出回应,只能听着她的言语,感受着隐藏在那天籁之音下的疯狂。
这家伙,到底是谁.......
“从你出现在王都的那一刻起,你身上浓厚的气息就让我猜测你是不是他......”
少女在耳边轻言细语,真一能够感受得到对方将下巴轻轻地靠在了自己的肩上。那冰冷细嫩的肌肤与自己的侧脸相贴,白金色的秀发闯入视野当中。只要微微转过头就能看到对方的容貌,他现在连这个都无法做到。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就稍微任性了一些,在你所处的周围放下了一些小家伙。”
小家伙?该不会是!
对方的话让真一微微一愣,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小家伙是什么。
“没错,无论是那头大猪还是白鲸都是我投放到你的身边的。虽然让你受伤的确是我的不对,但这都是为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你呀.......通过这些,我已经确定了,你就是......”
她的言语忽然放缓,像是接下来要说出的那个名字对她而言意义非凡,以至于要用极长的音来吐出。
而她的长音,却让真一的心脏开始猛跳。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被每个毛孔吸入身体令身体颤抖。这是害怕的表现,他很清楚这种表现,因为他很久以前就深刻的感受过。
他本以为自母亲在那场崩坏中死去以后自己就再也不会对任何事物感到深刻的害怕了,但是,现在却颠覆了他的自我认知。
他害怕了,因为她将要说出来的那个名字。
不要,不要说出来......
他的乞求当然不会被少女听见,那包含着具有非凡重量的名字,轻轻地、缓缓地送入他的耳中:
“.......你就是,【旅者】adam(亚当)。”
名字带着某种力量入侵真一的脑海之中,令原本平静的记忆之海开始翻滚起怒涛。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纷纷从记忆之海的深渊溢出。
“唔啊啊啊啊——!”
庞大的记忆超越了这个尚且年幼的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令真一冲破了意识的禁锢挣脱少女的怀抱,捂着头跪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系统的弹窗也因为宿主的精神波动而开始陷入混乱,一个又一个系统弹窗反复开启又关闭。其中,在开启的个人状态栏上,精力值如乘坐云霄飞车一般飞快下降。
精力值并非单纯的代表着宿主的精神状态,还代表着他大脑的所能容纳的信息的极限,更涉及到他的灵魂。
如果他的精力值归零,甚至达到负值,那么他的灵魂就会遭受到严重的创伤。
诱霄真一的各项属性远非常人所能比拟,但即便如此他现在也尚且年幼,万年的记忆在刹那间涌出,又怎是尚且年幼的他能够承受的呢?
跪倒在地的真一可爱的脸蛋扭曲着,捂着头发出近似疯狂的惨叫。白皙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漆黑的鳞片包裹,空气中的玛娜被凝为黑紫色的魔气朝他身上汇聚。
似乎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少女皱起眉,平静的表情也转变为担忧,对他伸出洁白如玉的手.....
“到此为止吧!”
伴随着冰冷的话语,一只虚幻的手突兀地出现抓住了少女的手腕。还来不及反应,那只手的主人就将她的手腕一甩,然后握成拳以凌厉的气势超她砸过来。
少女想要闪躲,却发现自己所依赖的权能在此刻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那一拳重重地命中了她的腹部,沉闷的声音带着强劲的力道将少女击退数步后忍不住地跪倒在地上。对方的攻击很干脆利落,仅仅只是一击就将她打地暂时无法从地上站起来,剥夺了她的行动能力。
不过,对方的强大并不是令少女惊讶的,令少女惊讶的是为什么这片空间之内还会出现第三个人。
“你是谁?!”少女看着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第三人质问道。
那人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少女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虚幻姿态,白发而赤瞳,身披烈火般服饰宛若太阳。更重要的是,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以及纯度浓厚的魔气。
白发少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真一的面前蹲下,看着他的状态皱了皱眉。
此刻的真一,正从喉咙中发出阵阵如野兽般的嘶吼,娇小的身体正朝着异端、怪物的方向变化,周围的能量也正在被同化为崩坏能被他吸收。
要不了多久,庞大的记忆就会将他的精神摧毁,并令他挣脱戒律的约束,跨越人类底线、步入禁忌的拥怀。
现在的他还无法驾驭禁忌的力量,如果没有戒律的束缚,加上精神的崩溃,那么他会永远沦为一只为破坏而生的灾厄。
“师.....傅。”从真一的口中艰难地吐出这个称呼。现在的他已经神志不清,但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还是令他喊出了这个称谓。
“嗯。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白发少女手中悬浮着一根赤色的翎羽,她捏着羽毛将其贴在真一的头顶。
“羽渡尘,就拜托你将那些记忆重新封印起来吧。”
翎羽融入真一的意识之海内,散发出扭曲的波纹并以一种奇特的力量将破损的意识之海修复。
那些庞大的记忆在那扭曲的波纹的影响下重新汇聚在一起,然后沉入幽深的记忆之海中。
漆黑的鳞片褪去,扭曲的脸蛋也渐渐恢复平静,真一趴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安心的睡一会儿吧。”白发少女揉了揉真一的头,然后站起身,将目光望向被遗忘到现在的少女。赤色的瞳眸中,冰冷的杀意与愤怒令人胆寒。
少女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空间中布置着的看不见的锋利之剑正将剑刃对准自己。
“我本无意干扰他的旅程,但,你的行为令我无法置之不理。此方世界的管理者之一,虚饰魔女潘多拉,你不该干扰他的旅程。”
“我不认为自己做的有错。毕竟我爱他啊....我只是想让他变回自己而已。”魔女·潘多拉深情地注视着倒地昏迷的他。
“........他所背负的东西太多,【勇者】或者【旅者】取决于他自己的抉择,而不是你。你没有资格替他做出抉择。”白发少女散去周围的剑气,说:“......我的话就说这么多,如果你再做出越界的行为,我们不会放过你,即使这个世界会因为管理者的缺失而崩解。”
.........
白发少女虚幻的身体化作光粒消散,而她消失之后,潘多拉便感知到自己的权能又能够使用了。
少女松了一口气,她其实很怕刚才的那个人把自己杀了。她并不怕死,但是现在还不能死。
没等她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流星锤与镰刃接连而至。
恢复到原来的世界空间了吗?潘多拉一边想着赶紧跳到车厢的顶部闪躲过去。
“你把哥哥(真一)怎么了?!”
面对两人充满敌意的质问,她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复杂的目光看向倒在希儿怀中的男孩。原本他打算就在这里与他重逢的,但没想到那个过程会差点杀死他,更没有想到会有外人的介入......
“看来现在还不是重逢的时候,那么只能能下次见面了,旅者。当然,可不是下一次时间的回溯哦。”少女惋惜地叹了口气,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而随着她的消失,跌宕起伏的怪物嘶吼在四面八方响起。地龙因为前方有白色怪物的阻拦而强行停了下来。
“这是,崩坏兽,为什么会这么多.......”希儿皱起了眉头。此刻,有至少二十只崩坏兽在这个广阔的平原诞生。
而它们的诞生,是因为那些被真一转化、却没有吸收的崩坏能诞生的。
二十只崩坏兽,此刻正包围着龙车缓缓靠近。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那么二十只崩坏兽应该也不是问题,但是身边还要保护状态不知道怎么样的哥哥......
(怎么样?让我上?)希在脑海中说。
希儿咬了咬嘴唇,刚准备同意,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这个感觉是......律者?不对,律者没有这么弱,难道是拟似律者?”
“吼——!”
回应希儿猜测的是一道震天的巨吼。
天空变暗了,辉煌的太阳被巨大的躯体遮掩,令阴影笼罩了崩坏兽以及龙车,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圣洁般的光辉,巨大的膜翼向着天空伸展。龙,一头白色的巨龙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审判级的.....崩坏兽?”希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它庞大的躯体。
然后.....
“吼——!”
巨龙扬天长吼,接着,流星雨就在顷刻间降临在了这片广阔的平原。
将一切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