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王风铭的身体,虽然比前世好上许多,但大概到底是王爷吧,身娇肉贵,不比这些军士和劳苦惯了的平民身体抗造。
周敞瘫坐下来,勉强吃了两块点心就再没了胃口,喝了新上的热茶,还是提不起半点精神,便知道是连续熬夜后的症状。
除了睡觉,再没其他方法补回来。
周敞蒙上被子勉强自己小憩一会儿,脑中却如倍速放电影一般一刻也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却又隐约听到吵闹争执之声。
走出猛地睁开眼睛,头顶上方,月亮都已经升上中天。
“我睡了多久?”周敞一开口声音沙哑。
“没多久,”瘦猴原本也靠坐在一张椅子旁打盹,懒洋洋站起身,“大概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边说边去倒茶,试了试茶壶中的水温,奉给周敞。
周敞接过喝了两口,嗓子才得到缓解,忽听得东边遥遥传来争吵之声。
“那边是又发生什么事?”她该就是被东面隐约传来的声音吵醒的。
静夜之中,此时的西侧看台,犹如遗世独立的塔楼,远离烟火喧嚣。
遥遥望见东面热火朝天、人声沸腾,更有隔世之感。
瘦猴抻着懒腰,张望两眼:“不知道,王爷要不要奴才过去问问?”
“过去看看。”周敞撇开身上的被子,打了一个冷战。
太阳一下去,夜晚的空气立马就凉了下来。
这才七月初的天气,实在凉得不正常,可想而知,越北下着大雪,该是怎么个温度。
不正常啊,不正常……
周敞心里念叨着,走下看台。
瘦猴跟上,回头向远处招呼。
高远不知刚才去了哪里解手,回来就看到周敞往东去,也赶紧跟了上来。
才走到一半,禁军督卫瞧见,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周敞就问。
唐茂一脸焦急,口中却道:“王爷不必过问,不过是刚才戍卫营的人与禁军的弟兄发生口角,请让我们自行解决。”
“自行解决?怎么自行解决?是要打一架吗?”周敞本以为刚才的事情已经揭过去了。
唐茂闭口不言,算是默认。
“为了什么事儿?”周敞能猜个大概,但还是得问上一句,“是他们没事儿闲得慌,又催了?”
周敞上辈子在职场看多了,不干活儿的人往往话最多,正因为不干活,才有时间有力气在一边嚼舌根。
“嗯……,是……”唐茂不得不回答问话,但显然不愿周敞介入。
他们是当兵的,向来是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动口。
周敞却是耽误不得,说着话,已经走到了熬蛇油的铁锅跟前,那里新添了一排长桌。
第一批冻疮膏已经炼制出来放凉,老师傅们正一字排开,开始往小瓶子里倒。
“还有多少?”周敞心下稍安,看起来倒是进展顺利。
御药房总管史松还在坚守:“奕王殿下,这才刚刚开始灌瓶,但也该快了,快了。”
“史总管辛苦,回头陛下面前,得记你一份儿功劳。”周敞的预算里,可没有这些职能部门的奖金,心中只能记下若有机会该在皇帝面前美言他几句。
史松倒也是个诚心办事之人:“奕王殿下千金之体,尚守在这里三天三夜,我们做奴才的,哪敢不尽力。”
“唉……”周敞再一抬头,就是不远处两相对峙的局面,不由得先叹一口气,还不忘安抚唐茂,“唐督卫,告诉禁军的弟兄们,不必与戍卫营的人一般见识,不干活儿的人往往嘴最贱。再加把劲儿,本王每人再加……十两银子。”
她总是不禁想到前世职场上的各种狗血剧,不干活儿的人得到的往往更多,这样一想,补偿心理又大盛,更何况目前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激励办法。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唐茂没应,而是低声道:“奕王殿下,不是禁军弟兄们不尽力也不是要加钱,而是……向来,禁军与戍卫的将士就……,弟兄们做这件事情知道的也都是为了前线战势出一份力,不知道的,只道我们为了银子,甘愿做了厨子。”
周敞也明白过来,禁军们大约是感到折了面子。
有时候敌人不仅仅是出现在战场上,更多的可能来自同僚。
这事儿若是放在前世,不丢人。
赚钱嘛。
而放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古代,钱不但得靠后站,有时还会起反作用。
禁军将士们一个个神情萎靡,身心疲惫又一脸怒气冲冲。
而西城戍卫营的人,一个个抱臂上观,只管对峙,根本也不把冻疮膏的进度放在眼里。
“看什么看,老子戳瞎你的狗眼。”就在这个当口,也不知是谁骂了一句。
周敞尚未听清,两边已经互相推搡起来。
“都停手,”唐茂冲进人群中阻止,“你们大胆,这里是皇宫重地。”
倒是史松响起来,在后面高喊一声:“奕王殿下在此。”
王爷的名头还是有些作用,乍起的冲突又被压了下去。
两方都停了手,只有戍卫营的校尉吴志还抓着一名禁军的衣领不放。
那名禁军也不含糊,同样抓着对方后脖领,双方怒目而视。
周敞缓步走入人群,两边将士让出了中间空地。
两人怒目而视,只拿余光瞄着周敞,谁也不肯先放手。
“本王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先分开。”周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两人却保持互瞪,谁也不吱声,谁也不松手。
周敞尚未经历过这等场面,心中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奕王风铭的意识又冒出来,直接轻声吩咐一句:“高远……”
高远一直跟在周敞身后侧半步的地方,也不答话,一步上前。
火光之下,身材威武雄壮,整个人犹如铜铸,虽单手而立,却如渊渟岳峙。
吴志先被高远气势所迫,忍不住先开口要解释:“奕王殿下,他们禁军……”
“砰……”的一声,还没等说出完整的句子,人已经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啊……”死抓吴志的禁军眼前一花,也不知怎么就松了手,人也被甩脱出去。连退数步,多亏有人在后面扶住,否则也要摔个四仰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