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柏林的时候,见过昭然跳舞吗?”白清淮喝了一口酒。“见过。”秦序说,“他跳得很棒。”“他从小学跳舞,这是他努力的结果。”白清淮谈到奚昭然小时候学舞吃过多少苦,最开始练功时天天掉眼泪,后来无论多痛都不会吭声,平时是很娇气的一个人,为了不掉后腿咬牙坚持,上完课手上腿上都是淤血,腰痛脚踝扭伤都有遇到过。秦序的目光追随着台上的人影,这是对奚昭然表演的尊重,但透过奚昭然的舞姿,他仿佛能看见更多的画面。教奚昭然德语的时候,秦序发现了,奚昭身上有一种笨拙的认真。白清淮提及奚昭然最严重的一次膝盖受伤,有半年不能练舞,差点放弃,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秦序侧目:“然后呢?”“我以为你没听呢。”白清淮笑了笑,像是故意吊他胃口,转移了话题,“你是特意来看他跳舞的吗?”秦序琢磨不出白清淮是什么意思,没有正面回答:“我刚来,恰好赶上。”奚昭然跳得专注,下场的时候才发现白清淮和秦序坐到一桌去了。他连衣服都等不及换,慌慌张张地走过去:“你俩聊什么呢?”s市这两天降温,即使是室内,也能感受到冬日即将来临的气息,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演出服,显得格外单薄,白清淮和秦序异口同声:“不冷吗?”奚昭然:“……”白清淮挑眼:“快去把衣服换回来。”秦序蹙眉:“等会感冒了。”“我刚才跳舞出汗了!不冷!”奚昭然这么说,但在两人的注视下,还是回休息室换回了厚重的外套。他心里有点不舒坦,秦序和白清淮说话的语气就像他俩是同龄人,而自己还是小孩。他飞快地换完衣服坐回去,听到他们在谈论谁现在已经身体康复了,反正是他不认识的人。他插不上话,偷摸去拿白清淮的酒杯,被白清淮握住了手腕制止。“干嘛?”奚昭然别扭:“你聊得这么投入我当你注意不到我呢。”“哪能,你是主角。”白清淮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听说还有媒体过来找你?”“网络媒体公司啦,想签我去带货。”有人扛着专业摄像机对准他时,奚昭然也吓了大跳,还是老板出面禁止了拍摄,后来一问,是想趁着热点签他去搞直播。主播都有三寸不烂之舌,他差得可远了。奚昭然说,“我做不来。”白清淮没有待多久,接到他名义上的alpha祁复打来的电话,就说要先走了。奚昭然打趣道:“你还怕老公查岗吗?”“给他点面子。”白清淮说。祁复最近工作忙,周末也要开会,难得下个早班,回家发现他不在家,挺委屈地问他在哪。他看向秦序,“拜托你送昭然回酒店行吗?”秦序应道:“好。”奚昭然小声:“我也可以坐地铁的,我最近已经把地铁线路都琢磨透了。”后半句话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得意,想要让人夸一夸。白清淮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那你去挤地铁吧!”奚昭然:“……”秦序低低地笑了一声:“那还挺厉害的,s市的地铁换乘会比较复杂。”能复杂到哪去啊?白清淮很想说,十岁小孩坐地铁都不会迷路啦。他觉得他白眼翻早了。白清淮一走,只剩下奚昭然和秦序两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有阚知时和成向晚在场,聊天不会冷场,单独面对秦序时,奚昭然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一会掐手指一会去摇骰子。他最近跟着成向晚学怎么控制骰子点数,成向晚教了他平打骰子、转打骰子、飘打骰子三大技巧,他一个没学会。但他还是说:“我给你变个魔术啊。”奚昭然:“你要几个几?”秦序随意说:“六个六吧。”“行。”奚昭然装模作样地摇了一会,颇有大师风范,郑重地揭开骰蛊,傻眼了,一个六都没有,“……”他脸上挂不住:“等等,重来!”“嗯。”他又摇了一次,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法。揭开一看:三个二,两个五,一个六。秦序安慰道:“进步了,有一个六。”“……”奚昭然挽尊道,“这不是我的真实水平。”秦序很想说,不,这就是你的真实水平。但他能想到奚昭然会闹个大红脸。“没关系。”他说,“我也不会玩骰子。”“为什么你要加‘也’字?”奚昭然不买账,胡搅蛮缠,“我是会玩的!”他像一只娇纵的小狐狸,眼睛像两颗乌黑的葡萄,滴溜溜地转,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虚张声势。秦序硬着头皮回答:“我中文不好。”虽然他从六岁之后就定居于柏林,但家里人时常会用中文交流,每两年也会回s市探亲,加上他活跃于网络,对中国了解深入,连方言都能听懂大部分,何谈中文不好。奚昭然闹够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哄我呢?”他一双眸子在灯光的照射下更亮了。“好吧,我是不太会。”奚昭然不解地歪头,“为什么看成向晚玩起来就那么简单?”秦序想了想说:“说不定晚晚也练习了很久。”奚昭然怀疑自己有点乌鸦嘴的潜质,他们刚准备走,酒保就说前面那条街出了车祸,路堵住了,本来周日就是上班族的回程高峰期,估计一时半会儿疏散不开。这下他真得坐地铁了。秦序把车停在车库,说既然答应了白清淮送他回家,就陪他坐地铁。晚间地铁上的人很多,不过坐了几站之后,乘客下了一大半。他们找到两个相邻的空座位,不过旁边的乘客大咧咧地把腿岔开,奚昭然只得往秦序的方向靠,膝盖隔着牛仔布料触碰到了alpha的大腿。像是触电一般,秦序背挺得更直了,他察觉到奚昭然的窘迫:“我们换个位置。”他坐过去,提醒另一侧的人:“你好,腿能不能收一下?”那人看了秦序一眼,嘴巴张了张,最终没说什么。奚昭然戴着耳机听歌,后知后觉地察觉秦序专程送他回酒店,他埋头玩手机不太礼貌,摘下一只耳机递过去:“听吗?”“嗯。”秦序垂眸,接过时,指尖蜻蜓点水似的拂过omega柔软的掌心。那一寸肌肤微微泛痒,奚昭然缩回五指,悄悄地挠了挠。耳机的声音缓缓地流动,融入耳膜,歌手在唱“verschwende jemand anderen und wein'', wenn ich dir fehl''”。是关于失恋的歌曲。明明共享一对耳机,秦序却无法问出口“听这首歌时,你在想什么”。赵颂给他发了消息,说请不到假,得要圣诞节才能来一趟s市。他说奚昭然现在不理他,让秦序帮忙照看一下。“看他身边有没有出现其他的alpha。”赵颂说,“不能在我不在的两个月里,让其他人趁虚而入。”秦序不理解,如果其他人能够趁虚而入,是不是说明他们本身感情也没有那么深?他起初拒绝了,奚昭然不是什么物品,没有任何人有理由“监视”。赵颂苦声道:“序,你知道的,本来过两年我和昭然就该结婚了,我们一起过了六年,他现在因为一个误会给我判了死刑,对我也太不公平了。”秦序难得多嘴,问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赵颂却四两拨千金地含糊带过了。奚昭然近期似乎心情还不错,但一个人的时候,会因为这段感情而伤心吗?他需要帮赵颂解释吗?可他是个不知是非的局外人。秦序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周围那么多人,他却觉得这一刻很安静。肩膀突然一沉,omega的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奚昭然闭着眼睛,竟然睡着了。他的发丝戳到秦序脖颈的皮肤,存在感很强。到站了,他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将脑袋摆正了,可不过坚持了一分钟,又摇晃着,从左倒到右,从右倒到左,最后安心地倒到秦序身上。太近了。秦序屏住呼吸,不知该不该叫醒他。他的目光落到omega的脸颊上,觉得现在的奚昭然像一只小猪。呼呼睡的小猪。对的。秦序很卑劣地想,就把奚昭然当作一只小猪好了。听见报站声,奚昭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耳机里的歌不知播到了哪一首。脖子歪得有点疼,他向右扭头,头顶撞到了秦序的下巴。“靠!”奚昭然惊道,“没撞疼吧?!”“疼。”秦序说,见他露出愧疚的表情,又说,“开玩笑的。”奚昭然像是才意识到他倒在秦序身上睡了一路,心脏一阵紧缩,摸了摸嘴唇:“我没流口水吧?”“没有。”秦序笑着问,“你平时睡觉会流口水吗?”“没有啊!”奚昭然利落否认,他在座位上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四肢,抻长了脖子看到哪个站了,一看吓一跳,“序……”“嗯?”“我们坐过站了!”奚昭然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个站。”秦序莫名心虚:“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奚昭然站起身,发现这一站下的人还挺多,突然想起来这是s市挺出名的一个景点。景点火了很多年,但他一直没有去过,他心血来潮:“序,你急着回家吗?”秦序站在他身侧:“不急,怎么了?”“我们一起去看夜景吧。”奚昭然说。车厢的门打开了,有人的电话铃声响起,盖过了奚昭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