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坚守住他曾经许下的诺言,永生永世,镇守南疆。
死,当然也要死在战场上。
这一刻,项擎天宛若战神在世,英勇无敌。
他如鹰隼的双目中无畏无惧,唇边也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夜挽澜怔怔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去后的六年,项擎天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是她记忆里那个喜欢捉弄她的长辈。
她看得没有错,这枚镶金铁带钩,果然是属于楚王的古董。
她隐约记得宁昭宗同她提起过这枚镶金铁带钩的来历,是他和楚王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皇帝赐下的。
昭宗这一辈,楚王是最小的孩子,也最得先皇喜爱。
是以,项擎天的性子也傲了不少。
这枚镶金铁带钩的年岁,也和楚王一样大。
项擎天的面前,是夜挽澜曾经在第一次历史回溯中看到的那些外敌。
他们的装束十分现代化,武器甚至已经不是热武器了,而是用到了光。
夜挽澜目光凝了凝。
可三百年前,即便是能够跟宁朝有些许一拼之力的北陆,也依然是古代王权制,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打扮。
夜挽澜神情一凛,眼神也逐渐凝重。
这群敌人,竟然十分了解彼时宁朝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包括项擎天曾经和宁昭宗之间的争斗和矛盾。
即便是她,也是听昭宗偶尔对她讲起,她才会知晓过去曾发生的事情。
可这群敌人,却连宁朝十几年前的事情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莫非,在更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盯上神州了?
项擎天眉头一皱,显然也意识到了敌人对他的了解似乎过于多了。
“楚王,你若现在跟了我们,本将军保证还可以让宁朝留下来。”高大的将军笑容加深,“之后,你便可以当宁朝的皇帝,坐上你渴望已久的皇位。”
“笑话,我和朝廷再怎么斗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又是什么东西?”项擎天冷冷地笑了,“我神州大陆,岂容你等外族放肆!”
他的确很渴望万人之上那个位置,可如果代价是要分裂神州,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高大的将军没想到项擎天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收了笑:“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你的忠义,下去当孤魂野鬼吧!”
“嗡!”
画面在这一刻完全定型。
夜挽澜再一次看见了鹤迦,他正在营帐中制作机关巧物。
突然接到楚王的万里传音,他也很迷惑。
“王叔?”
鹤迦的声音也从画面中传来,清清淡淡的,显然这个时候,西北还没有被外敌入侵,但前后也不过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我在。”项擎天抽出了刀,“侄儿,来不及多说了,接下来的每一幕,你都要看好了。”
远在西北,鹤迦却能够清晰地听见他的话,看见他脸上的血。
鹤迦蓦地起身:“王叔?!”
他了解项擎天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有人让项擎天受这样的伤。
可接下来,鹤迦看到了画面中的另一群人。
同时,夜挽澜也第一次在她向来没有表情的兄长脸上看到了“毛骨悚然”这四个字。
“侄儿,用你的生命向我起誓,你不能让这些人侵入神州。”项擎天吐出了一口血,刀剑加身,他气息不稳,声音也断断续续,“听到了吗?不要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高大的将军失去了耐心:“杀了他!”
血肉撕裂的声音让鹤迦目眦欲裂:“王叔!”
“燕王!”项擎天又吐出了一口血,他猛地回头,眼神锐利,“你听到了吗?本王可死,但神州不可入,燕王你听到了吗?!”
他的身上全都伤,这样的状态就算是太乙神医来了,也回天无力。
鹤迦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吐出了四个字:“本王起誓。”
这四个字,已经沾满了无数的鲜血。
即便项擎天不这么说,他也当然不会让这些人踏入神州半步。
“好好好!有你这一句话,本王就放心了。”项擎天终于笑了,“本王就先你一步,下去找小永宁了。”
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什么都乱七八糟的。
可大敌当前,他选择一马当先,慨然赴死。
项擎天喃喃:“后世子孙,纵然不齿于本王,也要敬本王三分。”
夜挽澜双手捏紧,轻声回答他:“是万分,王叔。”
项擎天分明有实力自立为王,可在宁昭宗登基之后,他便自请离京,定军南疆,非召不返。
生逢于乱世,辞别于征伐。
他这一生的功绩,已经足以洗清他的罪名了。
回光返照一般,项擎天将身上的利器全部拔了下来,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来战!”
他项擎天,要的就是黄泉路上走单骑!
忘川路远,他一人去便够了。
画面消失,万里传音在这一刻也停止了。
这也代表着,项擎天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只是他依然没有倒下,而是以刀柄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矗立在南疆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上将,没听清楚。”小将也很困惑,“声音太低了。”
“罢了,临死之人的话有什么好听的。”高大的将军淡淡挥手,“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给燕王鹤迦传去了讯息,可惜,并没有用。”
他们的综合实力远远超出宁朝,就算是鹤迦这般天才的人物提前知道了敌情,又能如何?
只要不归顺于他们,下场终究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项擎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敌人们没听清,可夜挽澜熟知唇语,她看见了项擎天最后说了一句话,仅仅只有四个字——
神、州、万、兴。
夜挽澜心神俱震,灵魂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震荡出了身体。
她记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她的字已经成形,刚刚出师,项擎天便托人让她写一副字给他。
这幅字的内容便是“神州万兴”。
他写下的“神州万兴”这四个字,竟用尽一生来诠释,如此厚重。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高呼着“宁军威武”,“神州万岁”,而后,决然赴死。
然,这段历史并未于史书上记载下来,包括楚王在内,但凡是亲眼历经过这一场战争的人都已经死了。
史书关于宁朝覆灭的记载,翻来覆去也始终只是那么几句话。
可这几句话,却已经是这些人波澜壮阔的一生了。
画面散去,历史回溯结束。
在外人看来,仅仅只过去了几秒钟的时间。
因此夜挽澜忽然落泪,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小挽?”晏听风低声,“怎么忽然哭了?”
他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了几分慌乱无措,拿出纸巾,替她擦拭着眼泪。
夜挽澜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镶金铁带钩。
“多少钱?”晏听风抬起头。
商贩见他虽然戴着口罩和帽子,将面容悉数遮住,可周身的气度却非凡,直接狮子大开口:“一口价,二十万。”
晏听风神色淡淡的,直接拿出了一张支票,扔在了摊子上。
此刻,夜挽澜也将情绪平复了下来。
她默默地起身,仍然捏着那枚镶金铁带钩。
沈教授声音温和地开口:“挽澜,这枚铁带钩是?”
夜挽澜回神,轻轻地摇了摇头:“我需要回去确认一下。”
李教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看工艺,应该还是宁朝时期的东西,只不过还不能确认是宁朝哪个年代的。”
宁朝有三个时期,是后世史学家研究最多的——天启、乾和以及永顺。
宁太祖建国大宁,天启是宁朝的第一个年号。
宁昭宗在结束了长达十几年的内乱之后,改年号为“乾和”。
“永顺”则是宁朝最后一个时期,项宸取“永顺”为年号,寓意永远风调雨顺,只可惜,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
“夜小姐没事吧?”导演也很担忧,“我们继续剩下的拍摄,晏先生陪夜小姐先去住的地方休息吧。”
夜挽澜没有拒绝,她的确需要静一静。
来到住处,晏听风稍稍弯下身子:“有事的话,直接叫我就好。”
“嗯。”夜挽澜颔首,她躺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手中的镶金铁带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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