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喝到近黄昏才散席,送走了客人,林秋月打趣张青军:“你这晚饭还吃不吃了?”
张青军有了酒意,当着娘跟妹妹的面就去摸媳妇的辫子,涎笑着说:“不吃了,过来给我铺床,我睡觉。”
林秋月打开他的手,笑着嗔他:“没个正形……”
嘴里嗔怪着,手下却搀扶着他回屋了。
张青萍抿嘴笑笑,领着两个丫头去了娘的屋,让两个丫头跟娘玩,她就去厨房做晚饭了。
张青军酒盖了脸,天不黑就缠着林秋月不撒手,林秋月又哄又骂的才逃出了他的魔爪。
林秋月端着一碗米汤伺候张青军喝下,就照顾两个女儿吃晚饭,青萍随便扒拉两口就回跟母亲住的屋了,林秋月知道她干嘛,就不让婆婆问。
婆婆吃饱了又坐到被窝里被两个孙女催着讲故事,这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张青萍把林秋月喊到了院门口。
因怕被人撞见,她让林秋月在家接着乔志远,她先去暖棚等他。
林秋月进房间看了看张青军,他睡的死猪似的,她给他掖掖被子出来了,料到乔志远也巴巴的想见青萍见面呢,肯定一会就来,就去院门口等他。
正说着乔志远来了,林秋月朝她指指村南,他就跟在她后面默不作声的去了暖棚处。
林秋月独自走回村,忽然想去看看荷花,也把今天中午的事跟她解释一下。qupi.org 龙虾小说网
荷花家今夜很安静,没有孩子哭闹声和男人的呵斥声。林秋月看她家厨房里亮着灯,就轻轻的走到厨房门口,心咯噔了一下:荷花一个人坐在灶下的木墩子上,低着头,两手直直的垂着,无疑再想心事。
林秋月慢慢踱步进去,柔声喊了句:“荷花姐。”
荷花仓惶的猛地抬起头,林秋月发现,她竟然是满脸的泪。
“秋月,你来了,快坐,快坐……”她抹抹眼泪拖过一个板凳。
林秋月坐下说:“荷花姐,我没事就来看看你,今天累坏了吧?孩子呢?”
荷花感激的笑着说:“谢谢你来看我秋月弟妹,今天太感谢你们一家人了。今天孩子他爹喝多了睡着了,没人打骂孩子,孩子就很听话,早早的上床睡了。呵呵,我好不容易清净一会。”
林秋月看着她温声说:“难得这么清净呀,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荷花疲惫的眼神里一亮,欣赏的说:“早听说秋月弟妹是文化人,果然谈吐不凡呢呵呵呵。”
林秋月谦虚:“荷花姐别取笑我了,我就是顺口胡诌。”
说罢看看她红红的眼眶,问:“荷花姐,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我能帮你什么吗?”
荷花神色又怆然了,她摇摇头说:“你帮不了我,人生没有重来,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林秋月就小心的问:“荷花姐, 我听说过你的过去,恕我直言,你当初既然跟喜欢的人走了,干嘛再回来呢?”
荷花嘴唇哆嗦起来了,她呜咽一声:“秋月弟妹,这话我憋在心里十来年了……我原想烂在肚子里,也命令自己这辈子再不去想他。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泪如雨下。
林秋月抚摸着她的肩头说:“荷花姐,你别憋着了,可以说出来,跟我说,很安全。”
那一年刚入冬,就冷的彻骨,荷花领着几个妹妹去地里砍白菜,她们穿的都很薄,都光着脚穿着一双草鞋,没有袜子,但她们都不觉得脚冷,习惯了。
那些白菜一夜之间都上冻了,她们一个人用铁锨把白菜根砍下来,一个就抱起白菜往车子上放。那软软的土一被冻上都变成铁了,砍上去铮铮响,荷花使劲的握铁掀狠狠的朝白菜根砍去,那常年干活洗涮的粗糙的手上的口子都裂打了,从新肉里渗出了新血丝。
但她顾不上看一眼,只顾的低头吭哧吭哧的砍白菜根,几个妹妹跟在后头往地排车上抱。白菜帮子硬的像石头也凉的像石头,几个妹妹的手都冻成了红萝卜,小脸也被寒风吹得像红苹果,如果不是那脸上的冻疮,那个闺女都美的像天仙。
装满了一车子白菜,几个闺女都出了一身汗,她们都要求歇歇再拉回家,荷花捋着贴在额头上的湿湿刘海嘱咐几个妹妹:“不能歇,拉上车子赶紧回家,都出了一身汗,一停下来身上一凉,这汗就变成了冷汗,大漫地里冷风吹着可不得了,走。”
她很疼妹妹们,妹妹们也很听她们这个大姐的话,因为只有从大姐身上她们才感觉到疼爱,她们都觉得大姐才是她们的爹娘。
看看菜地里的白菜被砍了一半了,她们就想回家凉凉汗吃过饭再去地里砍。 她们几个就拉的拉推得推把白菜往家里拉
谁知到了家里,她娘板着脸看一眼荷花问:“砍好了吗,就这么点?”
驾着车子的荷花赶紧气喘吁吁的答:“还有一半哩。”
她娘就边指挥几个小的从车上搬白菜边冷冷的说了句:“卸了再去砍,下午东寺村有收白菜的,反正咱吃不了,去拉一车子卖几个钱去。”
荷花听了就低头答应了一声。也参与卸白菜的小九才三岁,她穿着一件破旧的穿了几个姐姐才轮到她的小花袄,下身穿着一条破烂的露腚棉裤,她一条腿又毛病,走路一颠一颠的。
这时她吃力的抱起一棵白菜,像个蚂蚁衔颗麦粒一样,蹒蹒珊珊着走了两步就扑通一声连人带白菜摔到地上了。
她娘看见了不但不去哄她反而露出厌恶的表情眼一瞪说:“笨死你了,真是贱骨头,给我滚一边去。”
荷花赶紧拍拍手上的泥抱住妹妹,刚要哄哄她,她娘就不耐烦的叫:“哎呀,你个王八妮子你还不快点卸白菜,卸完了快去地里把白菜都砍来了下午还要去卖呢,一群贱骨头。”
荷花赶紧放下妹妹,那个小九被娘一咋呼也不敢哭了,想缩在大姐身后,被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就吓得小腿一颠一颠跑到屋里去了,她娘看着女儿,眼光恶毒的像看着一个吃粮食的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