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让周泠泠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氏认出来这就是刚才自己一时心软让相公救下来的那个女人。
她还以为她带着孩子趁机跑掉了,内心还在为这对母子祈祷,没想到闺女把人带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对那女人说:
“你既然来了咱们家,就得有个自己的名字,你好好想想。”
李周氏,二丫。
这天底下,苦命的女子数不胜数,陈氏只希望她的闺女能常乐无忧。
可奈何生在他们这样的农家,哪怕拼尽全力也不能让孩子们过上真正富足的生活。
这半年多来他们家蒸蒸日上,日子越过越好,都是因为闺女在费尽心思和默默付出。
女人想了一瞬,便直接跪了下去。
“是夫人和小姐救了我和孩子,我们母子俩的命都是您二位的,请夫人和小姐为我们母子俩赐名!”
她说得真心实意,陈氏和周泠泠也感受到了。
陈氏:“闺女,那你就给他们母子取个名字吧,也算是改头换面,重获新生了。”
周泠泠想了想,道:“那你就叫梅香吧,梅花香自苦寒来,代表着坚韧不拔。”
“至于这孩子……就叫竹清怎么样?若是姓李就叫李竹清。”
谁料那女人却是连连摇头,“不不不,他不姓李,他……他姓周!”
女人咬咬牙做下决定,总算让周泠泠高看她一眼。
“行,那就姓周,周竹清。”
嗯,蛮好听的,她是有取名字的天赋的。
梅香感激涕零,再次给周泠泠磕了个头。
“多谢小姐为我们母子赐名。”
周泠泠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娘,把你的衣服拿一套给梅香吧。”
陈氏应了声,转身就进了屋子。
陈舅母要把梅香扶起来,后者却连忙避开,“不敢劳烦夫人,梅香自己可以。”
她往后挪了几步,抱着孩子自己站了起来。
陈舅母目光赞赏的看着梅香。
“好,来了周家,也算是你们母子的福报了。”
就凭梅香当时敢抱着孩子从那么多人里跑出来求救,陈舅母就佩服她的勇气。
外甥女接到他们的时候,牛车已经又走了很远,可偏偏还让她遇上了,说明这人其实一直跟着他们的牛车。
但陈舅母她们并没有发现,至于桑林等人有没有发现她就不知道了。
梅香“嗯”了一声,紧了紧怀里熟睡的孩子。
是啊,遇到周夫人和周小姐,确实是他们母子的福气……
萧炎也知道外面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他敏锐的意识到,大元即将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动荡。
随之而来的,北疆也不会太平……
于是他派人去把老白大夫接了过来,问他:“我身上的毒,若是即日就回北疆,可有大碍?”
老白大夫似乎对此早有猜测,闻言便让他伸出了手。
良久,老白大夫才开口道:“余毒不多,若说有大碍,一两年之内是无妨的,一两年之后就说不准了,若是在这期间再度受伤,那就更要不得了。”
说完这话,老白大夫抬头直视着萧炎,突然问他:
“九公子这么多年为了北疆倾尽全力,却从未得到过什么好,即使如此,余生也还是要如此下去吗?”
萧炎也定定的看着老白大夫。
他动了动嘴角,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十年了,北疆和他已然是一体。
护着北疆,护着这十万大军,已经融入他的骨血,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老白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罢了,你从十岁起就被流放,吃尽了苦头才有了今日,却仍能保持着这一颗赤子之心……”
当今当真是看走了眼。
大元十六位皇子,仅存的只有六位,可一个个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就是心胸狭隘之辈,或是黄口小儿。
如今大乱将至,唯有真正从血雨腥风中闯过来的北军才能守住国门,真正护大元安宁。
九公子手持利剑,明明可以向着当年的仇人挥剑,却死心塌地的留在北疆。
“你要回北疆,我不会拦你,也拦不住你,但愿你这一生,能有真正为自己而活的时候……”
老白大夫没有走,就在周家住了下来。
如今外面乱象已显,萧炎也没打算让他再回镇上。
周泠泠从老头儿口中得知萧炎这几日就要准备回北疆了,整个人也是一愣。
她到前院找萧炎,突然发现院子里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树下。
旁边是空荡荡的轮椅。
“你的腿……好了?”
那人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勾了勾嘴角。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矮。”
周泠泠:“???”
人言否?
萧炎甚至得寸进尺的伸出手比了比,周泠泠脑袋顶的位置,正好在她腰间。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姑娘即将爆发,他又赶紧找补了一番。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很新奇的发现而已。”
“没关系,你还小,还能再长高。”
周泠泠:踏马的,一米八几了不起啊!
还新奇的发现!
她鼓了鼓腮帮子,怒道:“如果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捐给需要的人!”
萧炎轻笑了一声,转身回轮椅上坐好。
终于不用仰视对方了,周泠泠的气散了一半。
想到自己来的正事,她问道:“你要回北疆了?”
萧炎点了点头:“我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只是有些余毒未清,如今也差不多了。”
“你说的嘛,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也快三个月了,离一百天差不远了。”
周泠泠皱起小眉头:“可是老白大夫还在给你做清理余毒的药丸啊!”
还从她那里又要走了好几味好药。
要不是老头儿说那些药是给萧炎的,她还真不想给。
毕竟小老头拿到自己给的药之后,眼底的贼光直冒!
她一副“你别想骗我”的模样,成功让萧炎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是还剩下一些,不过没什么大碍,我离开北疆太久了,是该回去了。”
周泠泠沉默着,她知道这些根本不是理由。
他要回北疆,是因为担心大元因为干旱导致的流民引起动乱,从而让外敌抓住机会。
他要去守着北疆,守着大元北方的国门……
想到这里,周泠泠心底的犹豫散去。
当着萧炎的面,她的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白瓷碗,里面还装了一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