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粘稠的,热烈的,充满爱意的目光。他满打满算活了两辈子,也只在裴向云眼中见过。 再加上不会用手机,他起码有九成把握对方就是那个自己养大的狼崽子。 只是...... 江懿指节抵着唇,指尖点进和裴向云的对话框里,看着顶端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一遍遍地跳出来,又一遍遍回归到微信名。 这个蠢货,在想什么呢? 骨子里带着的矜贵和内敛注定江懿不会是先坦白的那个人。 他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声,单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调出键盘敲字:“刚才是逗你......” 一句话还没敲完,对面好像终于纠结完了,一条语音也发了过来。 估摸着是手机键盘用不明白,这才直接发语音的。 江懿唇角微翘,调大了手机的音量点开那条语音。 “没什么,”裴向云的声音好像有点闷,还带着几分颤抖,“我就问问。” 他挑眉,觉得两人这样不像久伴多年的爱侣,倒更像是换了种方式初识,心中那股子恶劣又冒出头来:“问这个做什么?” 这次裴向云回得很快:“不干什么,就好奇而已,你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 江懿嗤笑一声,懒得揭穿他。 多想的到底是谁? 他不想再和裴向云这样无休止地猜谜,直截了当道:“我以为你加我微信是要还我衣服。” 裴向云的语音中透着几分失落:“衣服我洗完就还给你。” 江懿动动手指,敲了“好的”发给他,顿了下,又继续道:“下周一我上午有一节课,在3教4楼,然后一起去吃个饭吗?” 这大概是他在感情上“主动”方面做出的最大让步。 对方似乎犹豫了很久,回了他一个“好”。 江懿舒了口气,将手机锁了屏,抬眸看向天花板。 他看上去胜券在握,可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确定。 裴向云的态度很怪,与之前的他相比算得上根本不“热络”,甚至偶尔还有股若即若离的冷淡。 这是什么意思? 江懿思索半晌,鬼使神差地起身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细细打量着自己的这张脸。 好像和在书中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没记错,上辈子刚见面时裴向云就是被自己的长相蛊惑了,从此走上了一条大逆不道的路,一直闷头走到黑,眼下他好像没有理由不再对着自己的脸心动。 啧。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在乎那逆徒的死活,但江懿却无法遏制地多想。 他一个古代人来了现代,不会用电子支付,身上肯定也没有现金,估计工作上的东西都处理不好,万一再捅了什么篓子被学校辞退,那不是要睡大街去了? 江懿面无表情地从镜子前离开,觉得自己先前平和的心态被裴向云毁了个一干二净。 手机放在桌上,没息屏,上面停留着裴向云最后发给自己的几条语音消息。 [体院小王子]:江老师你别误会,我之前真的只是好奇想问问你 [体院小王子]:我也有对象的 [体院小王子]:我真没别的意思 江懿双眸微眯,觉得自己太阳穴似乎正“突突”地跳着。 ……这个实心眼的蠢货。 *** 可让江懿没想到的是,还没到下周,他当晚就接到了裴向云的电话。 晚上十一点多,他刚洗完澡出来,眼前蒸腾着一股水汽,没看是谁来的电话就接通了:“你好?” 电话那边吵闹得很,偶尔窜出来两道很朋克的背景音乐,附赠不知何人扯着嗓子的鬼哭狼嚎。 打电话的人小心翼翼:“您好,请问是江老师吗?” 江懿动作顿了下,这才抬手看了眼来电人。 裴向云。 “是我,”他答道,“这不是裴向云的电话吗?” 那人轻咳一声:“是,是裴助教的电话,但是我们这边出了点状况,江老师您现在方便来一趟吗?” 江懿眉心动了动,心道裴向云个不省心的东西果然还是掐死得好。 在大燕的时候犯错了要他兜着,滚来现代犯错还要他兜着。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半晌后道:“地址发我,我一会儿过去。” 十分钟后,江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站在b大后街的酒吧门口。 灯球四散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照得人眼睛疼。 他蹙眉,看着五六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从酒吧里出来,为首的那个背上扛着个人。 “江老师好,麻烦您晚上跑一趟,”扛人的那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是体院的学生,明天周末,今天想着来放松一下,也不是平时都......” 江懿没心思听他讲来酒吧的九九八十一条心路历程,抬了抬下巴:“他怎么回事?” “我们邀请裴老师一起来喝酒,但是没想到他喝了一瓶就倒。给他室友打电话,人家正和女朋友约会呢,听他一直迷迷糊糊地喊您,所以这才用他手机给您打了电话。” 丢人现眼。 江懿堪堪维系住表面的平静,牵着唇角笑了下:“再给他室友打个电话。” 那学生应了一声,伸手去裴向云口袋里摸手机,刚摸出来却被狼崽子狠狠打在了手腕上。 “哎——” 手机正脸朝下,“啪”地一声扣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有些尴尬地将半报废的手机捡起来,嗫嚅道:“屏碎了,特别彻底。” 江懿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算了,给我吧。” 对方如释重负,手忙脚乱地将裴向云交给江懿。 江懿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还未固定另一只手,那人便自觉主动地从他腿侧一路往上摸,最后搂住了他的腰。 “太麻烦江老师了,”好在夜色深沉,眼前的几个学生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那我们……” 江懿罕见地紧张起来,唇齿有些发干,低声道:“你们继续玩吧,注意安全。” 几人得了令连忙开溜,江懿垂眸看着狼崽子的侧脸,轻声道:“装醉么?起来。” 裴向云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摸着他腰的手更紧了,在他肩窝处蹭了蹭。 ……可能是真醉了。 江懿只能咬着牙将裴向云一路拖回了自己的住处,刚手忙脚乱地将门打开,他便被人推进了屋中。 屋里没开灯,唯一的光亮来源是对面楼房中的点点灯光。 江懿腰际抵着玄关的鞋柜,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裴……唔!” 那人装死装了一路,眼下倒是生龙活虎起来,把他按在玄关前蹭着,似乎在找着什么气味。 江懿由着他在颈间乱嗅,半晌后忍不住道:“裴向云,你……” 这回他的话又被闷哼打断了。 裴向云不知发什么疯,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江懿的耐心告罄,抬手去推他,却换来那人更蛮横的禁锢。 眼前一片漆黑,他只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吐息喷洒在面前,一抹温热的柔软似乎在自己的唇前踌躇不前。 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江懿本来对这些事没什么想法,但无端被他闹得跟着燥热起来,有些难耐地微微仰起头,继而察觉到了裴向云又贴过来了一点—— “啪”地一声,灯光大盛。 他倏然从刚刚的意乱情迷中醒过神来,身前的禁锢猝不及防地消失。裴向云狼狈地往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懿平复了呼吸,垂眸去看那尚且神志不清的狼崽子,试探道:“裴向云,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向云迷茫地抬起眸子看向他,动了动唇。他声音太小,江懿听不清,只得也蹲下身凑近他。 可刚凑近,便听见裴向云低声道:“你不是他。” 江懿挑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用一双朦胧的醉眼看向自己:“‘他’是谁?” 他这一捏说不准掺没掺杂什么私人恩怨,下手确实有点重。 狼崽子依旧用那种迷蒙的目光看着他,轻声道:“师父。” 果然。 江懿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去,如释重负般轻叹一声。 自己没认错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又问了一遍,“其实……” 裴向云蓦地拍开他的手,往后缩了缩,像是在试图离他远一些:“你走。” 江懿的手僵在半空,闻言挑眉:“嗯?” “我不能对不起师父。” 裴向云小声嘟囔着:“我只爱他一个人,就算你和他长得像也不行,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的。” 江懿支着下巴看了他半晌:“这是你说的,那你别后悔。” 裴向云现在的脑袋和一团浆糊没两样,自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后悔,双眼不受控制地要慢慢合上,却被人在额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别睡,回卧室睡去,”江懿轻声道,“我一个人弄不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