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枢回来见了薄云深的手背伤,再看那软管中回流了一片的殷红血色,又是好一番大呼小叫。
薄云深任由他将伤口处理好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将他扫地出门,赶了出去。
放在病床小桌上的早餐极丰富,清粥小菜,鸡蛋油条,兼顾口感和营养,让薄云深看了也有了几分兴致,很快将一桌子早餐都一扫而空。
腹中饱食便易生倦怠,薄云深原本想下床走走,身形才动耳边就响起秦枢喊魂般的絮叨。
“你需要卧床静养。”
“命都没了,还拿什么护着她。”
……
“人不在,怎么还是那么聒噪。”
薄云深眉头一蹙啐了一句,到底还是躺了回去。
走廊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很快被敲响。
“薄总,是我。”
熟悉的声音入耳,薄云深眉头舒展,又换上平日里惯常带着的漠然。
“进来。”
门把轻转,推门而入的正是万能的林秘书。
对于顶头上司身穿病号服躺在这样一座鬼楼般的私人诊所里,他似乎没有任何意外和疑问,仿佛薄云深如同平日一样,只是在他那间薄氏总部的总裁办公室里。
“最近一周时间我都会在这里,薄氏大小事情你亲自处理,实在处理不了就向我汇报。”
薄云深的交待很简单,更是摆出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完全不是在秦枢面前那种命都可以不要必须回去上班的样子。
“是,薄总。”
林秘书面上不显,心里早已是宽面条泪奔涌。
果然食髓知味了吧?他就知道!
某“食髓知味且得寸进尺”大总裁坦然自得,他不过是物尽其用而已,再说他现在是病号,须得好好休息。
秦枢说的,有什么问题,找他去!
林秘书来去皆是步履匆匆,就是离开时脚步沉重了那么一点点,背影萧瑟了那么一点点,配着随风簌簌而下的两片黄叶,颇有几分春花易逝,夏夜难长的悲凉。
不知不觉间,已是初秋了。
秦枢被撵出去后径直去找了叶天熙。
二楼的接待台后叶小猫依旧是伏案呼呼大睡,大清早的就这般昏沉沉的,让秦枢看了也觉得眼皮子沉重起来。
他将身上的医师袍脱下,抬手轻轻盖在她后背,怕滑落还特意往她颈边掖了掖。
如今早晚渐亮,这丫头还是这样不管不顾地睡,早早晚晚必要感冒。
秦枢没惊动她,转身就往走廊深处走了。
叶天熙并不在他的研究室里。
办公桌上摆着那泡在瓶子里的大脑标本,乍然看去很是惊悚。
秦枢进屋溜达了一圈儿,又把玻璃瓶子拿起看了两眼,估摸着叶天熙是去看乔楚楚了。
乔楚楚被安排在哪里他是知道的,只是并不打算过去。
叶天熙并不是故意刁难薄云深才不让他接近乔楚楚,事实上他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由科学根据的。
人体最不可思议的器官就是大脑,以如今的医学水平却连这个领域的1%都没有研究明白。
尤其是潜意识这一块,更是笼着层层迷雾,轻易不显露真容。
诱发乔楚楚潜意识保护的是薄云深,而此时她虽然意识昏迷不醒,但其他四感的敏锐度却跟高,放任薄云深接近她,反而会让本就处于警戒状态的脑细胞更如临大敌。
别提什么恢复意识,不情况恶化就不错了。
所以秦枢这个刚从充满薄云深气息的房间里出来的人,自然也就被划归到了“被隔离”名单中。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叶天熙才趿拉着一双拖鞋走回来。
他一头卷发乱糟糟地披散着,并未绑上马尾,眼下是一圈浓重的青黑色,连眼袋都冒了出来。
“你,天熙,别告诉我你一夜没睡!”
秦枢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明镜一般的。
叶天熙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不答应接诊就罢了,既然接了就会全身心投入进去,直到患者痊愈。
“你是来给我送钱的?不是就出去。”
叶天熙确实熬了一个晚上,他一直在研究几个与乔楚楚相似的病例,而且一夜间几次去乔楚楚所在的病房进行观察,不断将几个病例相互交叉对比。
如今他脑子有些昏沉沉的,说话自然就不怎么客气。
“哎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秦枢讪笑着摸摸后脑勺。
他之前放招放太大,直接激怒了薄云深,到现在一副小心肝儿还在嗓子眼儿悬着没归位呢,哪敢跟那boss再提半个钱字。
“你不敢惹他,倒敢来惹我,是这个意思吧?”
叶天熙睨他一眼,他要不知这小子那副九曲十八弯的肚肠,就把叶字倒过来写!
秦枢要哭了。
这两位都是爷啊,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昨天还看这俩人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怎么今天这么默契到同时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双重打击?
“行了,别装这副可怜相,赶紧出去。”
叶天熙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会真的跟秦枢计较。
他现在眼皮沉得要命,只想倒头好好睡上一觉。
秦枢原本想跟他打听乔楚楚的情况,见他这副疲累的样子,知道昨晚的研究想必耗损了他太多精力,便也没有多做纠缠,笑笑走出门去。
叶天熙早就进了隔壁那间诊察室,一头扎在钢架床上,明明身体疲累已极,不知怎的忽然又没了睡意。
他在想乔楚楚的病情。
那副她在无意识状态下画出的画他看过了,单从画面上很容易就能看出她所遭受过的精神创伤是什么。
再加上她的手腕处有挣扎过留下的瘀痕,也不难想象薄云深是对她做了什么才会导致这种后果。
堂堂南城第一人居然也会对女人用强?
下作又没品!
叶天熙眼底露出一抹讥讽,忽地又是一怔。
他是在想乔楚楚的病情,至于她跟薄云深有什么纠葛,抑或者薄云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关他什么事?
想着想着就想跑偏了。
叶天熙忽地翻了个身,结实的钢架床半点儿摇晃都没有。
他闭上眼,不多时就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