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将计就计

张辰从王禄府中告辞出来,李俊等人已经吃好晚饭在门口等候了。

“张龙呢?”张辰见四人当中少了两人,张龙和赵虎不见了,只剩下李俊和李岩。

“他们马上就来!”

李俊若无其事地将张辰的马匹牵到面前,压低声音对张辰道:“官人,有人在跟踪我们!”

张辰微微一怔,他翻身上马,不露声色向四周迅速扫了一眼,外面是一条大街,行人不少,两边种满了大树,他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跟踪我们的人在哪里?”张辰淡淡问道。

就在我们身后斜对面那条巷子里,张龙和赵虎已经去包抄了。

张辰回头看了一眼巷子,正好这时,巷子那边传来了动静,他立刻翻身上马,催马向巷口奔去,李俊和李岩也发现那边已经动手,两人立刻如箭一般地冲了过去。

众人奔至巷口,只见张龙和赵虎已将一名灰衣男子按倒在地上,男子正拼命挣扎,他忽然看见张辰,脸上顿时露出一脸绝望。

“是你!”

张辰忽然认出了这个男子,竟然是御史台下面的一名从事,好像叫做宋敏。

“张御史,和我无关啊!”

张辰心中忽然愤怒起来,上前反手一掌将他抽翻在地:“是谁让你来监视我的?”

宋敏捂着脸惊恐地望着张辰,李俊忽然伸手揪住他下面,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恶狠狠道:“官人,先割掉他一个卵子,以示惩戒!”

张龙、赵虎和李岩险些笑喷出来,他们没有带长兵器,每人身上只有匕首,李俊倒是聪明,头一个开始发挥匕首的作用了。

张辰不露声色,虽然有点恶搞,但说不定有用,果然,这名从事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喊叫道:“是,是朱沦朱主簿,是朱主簿让我跟踪张御史,每日给我三百文钱补贴!”

“放开他!”

张辰一摆手,张龙狠狠将宋敏摔在地上,张辰蹲在他面前冷冷笑道:“你只是为了三百文钱?”

“是!是!我儿生病了,需要用钱看病,朱主簿昨晚便来我家,让我负责监视张御史下朝后的活动,每日补贴我三百文钱。”

“每日监视到什么时候?”

“监视到张御史晚上睡觉,然后我就可以回家了。”

“我不明白,朱沦为什么找你来监视我?他手下没有人吗?还是说,你就是他的心腹手下!”

张辰冷冷道:“我劝你还是给我说老实话,一旦我发现你说谎,你明日上午就会在浮尸在护城河上,莫忘了我是从西军而来,死在我张辰手上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不在乎多你一个。”

宋敏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小人不是朱沦的人啊,小人今年才招募进御史台,他之所以找我,是因为小人曾经是军队斥候。”

“你是军队斥候?是谁的手下?”

“小人曾是石方凛石大将军的手下禁军,一直担任斥候队头,去岁在金州攻打锡义山乱匪大败,小人受伤回家,伤好后就在京城给人当护卫赚钱,年初御史台招募带刀从事,小人便应募成功。”

“你是本地人?”

“是!小人家就在城内,儿子上个月前生病,急需用钱治病,前两日我向御史台借过钱,朱沦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昨夜就来找我了,求张御史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这时,张龙笑道:“这家伙应该是个斥候,很擅于跟踪,若不是我无意中从门缝里发现他,我们还真不知道被人跟踪了。”

张辰沉思片刻对宋敏道:“他不是每日给你三百文钱吗?我每日给你五百文钱,你就按照我的吩咐把消息告诉朱沦,如何?每天你就有一贯钱收入了。”

“小人不敢!”宋敏心中胆怯,他可不敢拿张辰的钱。

张辰从马袋里摸出一锭二十两的大银,丢在宋敏面前。

“这锭大银有二十两,先给你救儿子的命,你乖乖听话,我另外每日给你五百文钱,这是你救儿子的机会,你要不要?”

宋敏感动地流下眼泪,连连点头道:“张御史恩德小人铭记于心,一定会报答御史大恩!”

“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报恩了,以后张龙会每日和你交代,今日发生的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朱沦,但我来王知事府上的事情不准说,你就说我后来去了潘府,明白了么?”

“小人明白了。”

张辰又对张龙和赵虎道:“你们二人陪他回家,看看他儿子的情况,如果能帮一下就尽量帮忙,给他找个好郎中,所有花费我来承担。”

说到这,张辰使了个眼色,张龙两人一起躬身施礼:“遵令!”

张辰当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辞,如果宋敏说的是实话,那便可以帮他,并将计就计收买他替自己做事,但如果宋敏说的是假话,那就休怪他张辰心狠手辣了。

这时,张龙和赵虎带着宋敏要走,宋敏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对张辰道:“小人还有一事不敢隐瞒张御史!”

“你说!”

“朱沦昨夜临走时说他过几日要外出公干,让我在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向张御史手下的王主事汇报。”

张辰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原来王靖是朱沦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难怪王珪这么快就知道自己上午去了大理寺天牢。

“我知道了,你只要好好替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

......

东京城中有关王珪倒有一件很有趣的事,王珪的府宅就在曾公亮府宅的隔壁,不过自从王珪背叛曾公亮后,为了向大内总管钱晋表明自己的心志,王珪便命人封掉了原来的大门,而将大门改为开向东面,他上朝下朝也绝不从曾公亮府宅的大门前经过,变成了两家相邻而居,却老死不相往来。

不仅如此,王珪如今还得到天子赵顼的批准,开始在东城外修建一座占地三百亩的巨宅,他之所以要修建三百亩的大宅子,是因为曾公亮的府邸占地三百亩,王珪一定要和曾公亮比肩。

现在王珪的宅子还是他当御史中丞时得到的官宅,占地只有三十亩,已经远远不能显示王珪的身份了。

王珪回府时天已经黑尽了,他权势很大,事情也多,为了真正上位首相并超越曾公亮,他这两三个月来格外卖力,白天要处理政务,与变法派勾心斗角,到了夜晚,他还要考虑如何继续扩权,如何安插心腹等等。

王珪的马车刚刚抵达府门,忽然门前有人大喊:“王相公,卑职有事禀报。”

王珪听出是御史台主簿朱沦的声音,便吩咐道:“带他去门内禀报!”

朱沦只是从七品的低级小官,在御史台起到监视其他御史的作用,只是他的职务本身没有什么权力,虽然也算是王珪心腹,但他的重要程度却在王珪心中是排不上号的,他没有资格进王珪书房汇报,最多只能被领进府门,在马车前汇报情况。

在回府之前,王珪已经得到了开封府少尹齐鸣的汇报,他按照自己的吩咐警告了张辰,只是张辰让齐鸣转告的两句话使王珪心中有点疑惑,难道张辰今日去大理寺天牢是王安石的意思?莫非变法派想在这个案子上和自己正式掰掰腕子吗?

“你有什么情况要告诉我?”王珪没有下马车,而是拉开车帘问道。

朱沦躬身行一礼道:“张辰今日刚回家便得知房州会馆出事,便匆匆赶去现场了。”

“这件事我知道,然后呢,他又去了哪里?”

“然后他又去潘府!”

王珪一怔道:“哪个潘府?”

“镇国大将军潘潭的府邸,在那里大约呆了半个时辰左右。”

这个消息倒出乎王珪的意料,他还以为张辰会去找王安石或者王禄告状,他沉吟一下,他又问道:“这个消息可准确?”

“消息绝对准确,按照相公的要求,卑职特地选了一个得力手下专门负责跟踪他,了解他的一举一动,这就是卑职刚刚得到的消息。”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王珪倒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张辰今日去大理寺天牢的动机了。

其实王珪也不太相信变法派会在这件事和自己作对,青苗法颁布后引起三路动乱,天子震怒不已,变法派这段时间变得十分隐忍低调,在太常卿任命一事上,王安石也罕见地没有发作,怎么可能在这件案子和自己唱反调?这不符合当前的形势。

如果是潘家在背后撺掇张辰倒也合情合理了,张辰得到潘家的好处,去天牢探望潘旭,并给他换了一个条件好的牢房,这不就是潘家的要求吗?

王珪心中忽然有点后悔,如果早点知道是潘家在后面使力,他就没有必要动用开封府的势力去警告张辰了,这是何苦来哉?

不过一转念,王珪又觉得还是有必要警告一下张辰,以免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御史不知天高地厚,真的开始着手处理这个案子,和自己作对了!

想到这,他对朱沦道:“继续监视张辰,尤其要关注他后续怎么处理陈景元这个案子,有什么进展立刻向我报告。”

“卑职明白!”

王珪又鼓励了朱沦几句,便将他打发走了,王珪很快便将张辰这件事抛之脑后,这些天他在殚精竭虑琢磨怎么彻底扳倒曾公亮,实在没有精力关注别的事情。

王珪非常清楚天子重用自己的暗示,曾公亮在朝中的势力太大,盘根错节,必须要尽快挖断曾公亮在朝中的根基,并将他的党羽门生统统收归己用。

而在王珪看来,曾公亮在朝中的两大势力,无非是老友富弼和儿子曾孝宽,不去其一,不足以动摇曾公亮的根基。

其中富弼德高望重难以动摇,且年老不足为虑,曾孝宽虽然公开和父亲曾公亮反目,但到底是曾家血脉,扳倒了他,便绝了曾家子嗣未来数十年的前程。

于是为了满足官家的要求,也为了扩大自己的权力,王珪便毫不犹豫地选择向曾孝宽开刀了,而他很快也将明白,自己显然会错了天子的意思,因为曾孝宽在天子赵顼眼里,显然远比王珪重要得多。

不过到那时候,王珪想后悔却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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