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喜欢好听话儿。”祝灵胭看着身前的小姑娘,“你说话甜一点,她会喜欢的。”
“嗯嗯。还有呢?”常婕妤点动着小脑瓜,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问。
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喜欢听好听话儿。这天底下,几个人不爱听?
她想知道的是,祝灵胭是如何哄得娘娘开怀,对她另眼相待?
祝灵胭怎么可能告诉她。她自己要当盈盈最好的朋友,撇过眼说:“这些就够了。多做多错。”
常婕妤撅嘴。
但祝灵胭已经不理她,拿起木杵,继续做口脂了。
常婕妤撅了撅嘴,重整坐姿,在一旁坐好,改为专心地看着她做口脂。
“姐姐,你自己琢磨的吗?”她赞叹地说,“姐姐真是心灵手巧。”
小姑娘活泼又外向,嘴巴不肯闲着,祝灵胭不得不说:“谢谢。”
“姐姐学这个多久啦?”只听她又问,“以前都是做来自己用吗?”
祝灵胭又应道:“嗯。”
常婕妤一手托腮,眨动着清澈的眼眸,纤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扇动。
侧脸蒙了一层薄薄的日光,镀上浅金色,能看出脸上细细的绒毛,稚态可爱,又朝气蓬发。
她看着看着,忽然冒出一句:“姐姐,可以教我吗?”
祝灵胭调配颜料的动作顿住。
抬起头,朝她看去。
少女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好似没有任何阴谋诡计。
“不可以。”祝灵胭冷冷道,收回视线,“再问就出去。”
不是她小气。
口脂这东西,是沾口的,万一出了事,害的可是盈盈。
“我也想给皇后娘娘做口脂。”只听小姑娘可怜巴巴道,祝灵胭立刻就要翻脸,她忙改口:“那我不学了,不学了。”
祝灵胭这才松开眉头:“嗯。”
至于她在旁边看着,倒没什么。
要说口脂这东西的难度,还真说不上。能入宫当妃嫔的女子,家世必然不错,找点门路学一学,毫无困难。
常婕妤如果真心想学,那她肯定能学到。祝灵胭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撇开。
“谢谢姐姐!”常婕妤高兴起来,立刻挽起两只袖子,兴致勃勃的扫过桌上,“姐姐,这个是什么?”
祝灵胭看她一眼。
小姑娘眨巴眼睛,仿佛只是问一问。
但她问完材料、制作流程,那跟学有什么区别?
“月圆。”祝灵胭叫道,“把东西收了。”
常婕妤脸上顿时一苦。
眼看着月圆走过来,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走,摆上茶水糕点果盘等,然后退下了。
“姐姐平时都做什么?”常婕妤倒没客气,拈了块点心,小口小口吃起来。
祝灵胭想了想,说:“没什么可做的。”
挺无聊的,一天天的。没网络,没手机,也不能出门逛个街。
“姐姐也觉得吗?”听了她的话,常微柠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我也是!我一天到晚,不知道做什么!”
开始对祝灵胭诉起苦来。
她位居婕妤,倒不愁吃穿,但是皇上根本不往后宫来,她即便带着家族的期望,也无处施展。
每天只有去凤仪宫请安时,能见见人,跟人说说话,有些乐子。
“回到住处,便只能呆坐着,窗外的柿子树我都数清几片叶子了。吃完午饭就是睡觉,睡起来继续发呆。”
祝灵胭觉得她过成这样也不容易,便道:“出去走走,或者读读书。”
常微柠撇嘴:“读什么书,又不考功名。”
说完,意识到什么,忙掩嘴改口:“读,自然是读的,皇上喜欢有才学的女子,我平日里常常读书的。”
“……很好。”这改口改的,真是毫无诚意。
常微柠有些不好意思,眨巴一下眼睛,然后说悄悄话似的压低声音:“我知道姐姐好性儿,才来找姐姐说话,没想到姐姐比我想的还要好性儿。”
祝灵胭在后宫中其他人眼里,形象是很割裂的。
有人觉得她木头,有人觉得她冷傲,有人觉得她脸憨心刁,实际上再奸猾不过。
也有常微柠这样,觉得她是个安静温柔的人。祝灵胭……祝灵胭觉得她还是有点眼力的,别的不说,她这个人是个很好的听众。
“没你想的好性儿。”她淡淡说。
常微柠嘻嘻一笑,说道:“姐姐不爱跟人来往,是不是?可我这个人,就喜欢热闹。只是,这后宫里,我只喜欢姐姐。”
嘶。好甜。
祝灵胭扛不住小姑娘的甜言蜜语,差点绷不住冷淡,忙低头喝茶:“谢谢。”
常微柠也端起茶杯。
屋里一时寂静下来。只有月圆坐在不远处,拿剪刀剪裁布料的嗤嗤声。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皇宫是活的?”忽然,小姑娘凑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祝灵胭一愣,脊背上爬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想起那晚跟小太监走夜路的情景了。
“胡说什么。”她不引人察觉的抖了一下,轻斥道。
常微柠托着腮,看向窗外,脸上的欢快活泼一点点褪去:“我时常觉得,这皇宫是活的,就像一头怪物,蛰伏着,冷冰冰的眼睛盯着一个个人影儿。趁人不备,它就张开大嘴——”
“别胡说!”祝灵胭打断道。
常微柠这下没说了。
祝灵胭却已经开始联想了,皮肤窜上一层凉意。
她不知道怎么劝这小姑娘,因为后宫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是剥削人的地界儿,说它是怪物,一点儿没错。
“这种话,不要乱说。”最终,她只劝道。
话刚说完,目光落在常微柠忽然滑落的衣袖,以及露出来的一截雪肤上,不由瞳仁一缩:“你手臂怎么了?”
常微柠收回视线,落在自己布满伤痕的手臂上,随手拉下袖子:“这个啊。怪物咬的。”
怪物?什么怪物?
祝灵胭刚才看见了,那分明是咬痕、割痕、抓痕,新旧都有,交错着层层叠叠。
“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小姑娘的眼神闪烁着,倾身靠近过来,跟她咬耳朵,“我啊,曾经有个情郎。”
“!!!”
祝灵胭只当自己聋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常微柠笑了,挑挑眉梢,有点得意地说:“我知道,姐姐听见了。”
她转而看向窗外,眼神闪烁着,竟有些出神:“我本来想嫁给他的。可是,我大伯不许。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把我送了进来。”
祝灵胭简直想站起来,捂住她的嘴,把她推出去。
她就知道,这姑娘不是小白兔,是个黑心小白兔:“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常微柠笑着,转头看过来,盈满光亮的眸子闪烁着:“姐姐,你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是吧?”
这像担心她说出去的样子吗?
祝灵胭绷着脸,说道:“你若不想被人知道,就不该说。说出口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她倒是可以不告诉别人,包括盈盈。可是,谁知道常微柠还对谁说过?万一泄露了,她怎么撇得清?
仿佛猜到她想说什么,常微柠挑挑眉:“我只告诉了姐姐。真的。”
祝灵胭面色淡淡:“你好自为之。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看错我了。往后,你夹着尾巴做人。”
常微柠定定看了她两眼,脸上渐渐浮现失望。
祝灵胭以为她放弃跟自己交心了,谁知她说:“姐姐,你果然是个好人。”
说完,起身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寒翠宫,祝灵胭都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想到常微柠手臂上的伤痕,又不由得皱眉。
“看着至少有两个月历史了。”她跟温采盈闲聊时,把常微柠手臂上有伤说了出来。
常微柠有情郎的事,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但这既然是秘密,她就不会对人说起。除非,这件事影响到她和盈盈了。
“自残?”温采盈听了,皱起眉。
后宫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所以不可能是有人欺负她。再想到“皇宫是一头怪物”的说法,两人更倾向于她的伤是自残导致。
“这年头也没有心理医生啊。”祝灵胭叹气。
以常微柠的年纪,搁现代还没成年呢,真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宫里没人霸凌她,而她那黑心小白兔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被人霸凌。所以问题出在哪儿?
“我给你拨点银子,如果她再去找你,你好好跟她聊聊,看看她有没有喜欢的。吃吃喝喝都不算事儿,想穿漂亮衣服戴稀罕首饰,也可以满足。”温采盈道。
祝灵胭点点头:“好。”
说完,又提起另外一事:“如果有人送你口红,你别用。”
“怎么啦?”
祝灵胭就道:“这是沾口的东西,万一有点什么,很危险。”
温采盈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放心。我又不傻,除了内务府和你送来的,我一概不用。”
“那就好。”祝灵胭道。
转眼到了月底。
“皇上召了静嫔娘娘。”小豆子从外面回来,将膳食放在桌上,说着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