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不良人衙门，高天赐带着三名下属漫步在路上。
衙门在长安城一角，原本是大报恩寺，虽然不见朱雀大街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林荫小径，栀子花开，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不把这些风景与阴司地府阎罗殿般的不良人衙门联想到一起的话。
“处座，咱们司长挺好说话的哈，与咱们兄弟想象中的不一样。”黄亚军开口道。
他见处座从衙门出来后，脸色铁青。他不知道处座怎么了，所以特意找个话题给处座解心腻。
他不知道，高天赐郁闷就郁闷在袁杰身上，这个司长初次见面铁面无私的，给他的印象如同包公在世。
谁知道，自从上次被他骗了二百两后，袁杰司长狐狸尾巴就漏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开了个坏头。
“好说话个屁，前前后后诈我两回银子了。”高天赐郁闷道。
原来处座是在生这个气，郭庆开口劝道：“处座有所不知，花银分成，这在大洛官场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按理说，这银钱就算司长不提，您也应该孝敬一份的。”
他不提我还上赶着孝敬？我咋那么贱皮子呢？
谁知，就连一向话少的杨珍春也开口了：“没错，处座您这么想，这案子是咱们六制办的不假，但却是先到司长手里，司长派给咱们六制的，所以有一部分归司长，也属正常啊。”
高天赐还是不理解，说道：“那还不是因为本座能办得了，交给别人，这红银能不能赚到手还是两说。”
杨珍春笑道：“办不办成是一回事，案子给不给咱们，那是另外一回事。”
当下，杨珍春解释起来：
官场如江湖，衙门如家族，都是有亲疏远近的。一般上司得意你，才会将一些分外且有好处的事情交给你，这是两方面的认可。
其一，认为你有前途，提拔你也是给自己谋后路、其二，信任你，有他一份便有你一份，这样的关系会更加牢靠。
如果不信任你，你能力再出众也没用，给你你分内的事情，办好了功劳不是你的，办不好黑锅都由你来背。
这花银就算别人赚不来，也不会让你去赚，毕竟谁都不愿意有把柄落在一个不信任的下属手中。
“别人不说，就说彭家庆。”杨珍春提到彭家庆，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咬牙切齿，看来报了仇后，很多事情也就放下了。
“长安县也接过其他县衙的花银，我办过无数次，其他都头也办过。花银的事彭家庆提也不提，明明不是分内的事，办不好必有重罚，这样的事在官场比比皆是。”
郭庆给了个总结：“正是如此，一百两花银，只进贡五十两，还是有条件的，司长是真的很看中处座。”
虽然高天赐内心还是不大认可这种官僚制度，层层剥削，但经三人一番劝说，倒也想开了很多。
他想了想，将剩下五十两留下二十两，剩下一人十两要分给三人。
三人全都惊慌推辞，高天赐白眼一翻：“干啥？不愿与本座同流合污？”
三人大呼不敢，喜滋滋的将银子收起，郭庆由衷叹息：“属下们命好，竟能遇到处座这样的上司！”
“本座说了，跟着我，以后让你们一人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当我骗你们不成？”高天赐哈哈一笑，问道：“对了，我想做点生意，选在哪里好？”
“当然是东市。”郭庆想也没想的说道，紧接着又有些欲言又止：“不过······”
“不过什么？”高天赐挑眉。
郭庆面有难色，回答：“不过东市不好进啊，其中多是胡人富商，朝廷为防恶意竞争引起邦交问题，命户部和太府寺严格管控。”
“管控就管控呗，本座要做的声音，肯定不会与其他商户重叠。”高天赐傲娇的说道，以他现代人的见识，随便弄一两样现在没有的东西，还愁没销路么？
“处座不知，进入东市的严格程度难以想象。首先要报备所经营行当，其次货品品质要经过太府寺检验，另外，还有很巨大的一笔保钱需要上交户部抵押。”郭庆说道。
“保钱？”高天赐立马明白，就是保证金的意思，这跟后世商场差不多，为了防止商家骗人跑路，商场都会压一笔保证金的。
但高天赐现在财大气粗，手握一千八百两，害怕交不起保证金么？
“这笔保钱，数目几何？”高天赐傲然问道。
接下来郭庆的回答，立马让他泄了气。
“据说，明面上递交户部的，少说白银万两。”
高天赐傻眼了，白银万两，这个数就是把他卖了都拿不出来。更何况郭庆说了，这只是明面上的。
也就是说，还有层层关系的钱，还有租铺面的钱，还有货款、员工工资、流动资金。
高天赐一时无语，继而不甘心道：“那····西市呢？”今天他们去过西市，那里跟破烂市场似的，虽然高天赐觉得那样的环境，很难将生意做大。
“西市倒是没什么保钱，但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暗地里有三教九流中，洛阳商会几大家族把持，不经过他们，就算进了西市，也是麻烦无穷。”
高天赐无语了，他想不到在大洛京师做点生意，竟然这么难。
如果以不良人制使的身份，估计什么洛阳商会不会太不给面子，但袁杰也说了，不良人做生意不太合乎规矩，他不能随便暴露身份，以权谋私。
但做生意这个想法，高天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称为有钱人，这是他两世最大的执念。
更何况，手下六制人员薪水那么低，他们是自己原班人马。彭家庆案他非那么大劲，除了怕彭家父子报复，而先下手为强外。
还有个主要原因，那就是替杨珍春报仇，收买人心，让他们真心替自己卖命。
现如今，花的都是彭家庆那里抄家得来的那点儿钱，这样下去，早晚有花光的一天。
高天赐沉思良久，突然想到了长乐郡主李丽质，准确的说，是想到了李丽质口中那个有钱的闺蜜。
明日便是茶会，看来我得好好表现啊······
打定主意，高天赐深吸一口气，笑道：“你们今日都别回制所了，跟本座去耍耍？”
“哟吼，今天我们三人请客，感谢处座知遇之恩！”黄亚军提议道。
郭庆没有反对，给出了意见：“去如月楼如何？”
高天赐隐约知道他们口中的如月楼，好像是积善坊赌坊后身的一处娼寮。
“来了京城，去什么如月楼，当然是去教坊司了。”高天赐兴奋道。
闻言，三人顿时面露苦涩，没别的，太贵。
教坊司是官办妓所，但却不纯粹是妓所，地处平康坊，也是京师一百零八坊中最贵的地脚。
教坊司中的女人有三个来源：
一，罪官家属，一般家主被砍头或者流放，女人充入了教坊司。这些女人原来都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几乎都是样样精通，自小锦衣玉食，养的非常好，别有一番气质。
二，战争掳来的，或者番邦进贡的。这些女人充满异域风情，尤其以菩萨蛮和新罗婢为最。所谓菩萨蛮就是珠花璎珞打扮跟菩萨一样的胡族女子，金发碧眼高鼻梁。
身材比汉族女子丰满，腰肢婀娜，胡旋舞跳的乱花迷人眼，极具风情。
新罗婢是新罗女子，就是后世的棒子国，女人长相清雅，并且没有丝毫体味，肤白貌美。
三，应招而来的妓子，她们才是专门干海鲜生意的，鲍鱼未见的比普通青楼女子鲜，但能进入教坊司，总归是比寻常妓子有些独到之处。
最主要的是，进教坊司的门槛费便是五两银子，还只能在一楼大厅打茶围喝花酒。
找个最低级的清倌陪宿，也要十两，这样的开销，哪里是郭庆他们消费的起的？
“跟着本座，还能让你们没有海鲜吃？今天本座请客。”高天赐知道他们囊中窘迫，开口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黄亚军小耗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走着，今天就是六制团建，没来的，算他们命不好。”
三人不明白团建是什么意思，但不耽误他们兴奋。
来到平康坊，教坊司门口，就连高天赐都不由叹息，腐败啊，曾经梦想中的黑丝网袜小短裙，我来了······
许是四人中，只有高天赐穿的人模人样，门口小厮拦住四人去路，从旁边端过一个茶盘。
高天赐已经知道有入场费一说，从怀中掏出包袱中剩下的二十两放上去，正好一人五两。
小厮放行也没多说什么，因为这只是抵消，他心中甚至还在腹诽，这四人一副穷酸样，估计好不容易凑了些许银两，还不如去寻常暗寮享受一番，何苦到教坊司看得见摸不着？
进入大厅的一瞬间，霓虹闪烁，巨大的琉璃吊灯将大厅映照的富丽堂皇。
此时长安城的夜生活将将开始，厅中客人却早已经坐满了，无不衣着华贵，斥金如土，舞台上舞姬们穿着很清凉，仿佛是在做开场前的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