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要斗法?”康大宝觉得蹊跷。
看来霍禀这老家伙不似师叔和铁流云说的那样好欺负,康大宝心头隐隐泛起点后悔。
“道爷这回莫不是把一位筑基得罪狠了罢。”
“练气初期、中期、后期三场,双方各出一人,三局两胜,只分胜负、不决生死。不得使用越阶法器、符箓、灵宠、灵虫、傀儡...”
只听铁西山将比斗规则娓娓道来,倒是并无新意,颇为简单,
“那铁指挥什么时候派人来?”康大宝先按下有些激动的蒋青,朝着铁西山发问。
“族叔的意思是,练气初期这场就由铁某来战,而后两场需要康掌门安排。”
“这个嘛...”见康大宝迟疑一下,铁西山适时奉上黑履道人手书的布帛,前者打开布帛,倒被上面的字骂了一通:“打就是,怕个球。”
挨了自家师叔骂的康大掌门没有了缩头的打算,打就打呗,有什么好怕的,打霍家人、尤其是霍家赘婿,他还是得心应手的。
转眼便是半月过后,这场比斗便于蒯家丹潼崖悄然无声的开启了。
霍家留在族地的主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叟,进到场地后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只横着眉毛带着一群人就闯进了蒯家。
许是因为霍家在宣威牛家被抄家的时候狠狠咬过一口、获利颇丰的原因,霍家人自南安伯莅临云角州不久之后,便愈发桀骜起来了。
本来他家虽然有霍禀这么个老筑基撑场面,可发家时间毕竟不长,在一众筑基势力里头都算末流。
换句话说,在匡琉亭来云角州之前,霍禀在其他的筑基真修眼里头,就是个筑基版的谢复罢了,只能在练气小修们面前逞逞威风,在同阶面前都说不上话的。
当年连霍禀都如此,霍家那些其他的修士自然更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可现在么,大多都学了副狗仗人势的模样,走到哪里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开始开始,打完了别耽误我家去接收矿脉。”霍家主事这老混蛋便是如此,甫一进来嘴里头便骂骂咧咧的,横吹鼻子竖吹脸地指手画脚一通。
“那便开始吧。”被两家请来做仲裁的是一名云角州中鲜见的散修筑基,他见了霍家人这幅急躁样子他也不恼,反催促铁西山抓紧上了擂台。
毕竟早些打完,他也好早点收工回去。练气小修的比斗,在其眼里头未必能比幼儿嬉戏好看得到哪里去。
“霍家霍元一,请指教。”对面一十四五岁的玉面少年拱手一礼,朗朗说道。
“铁西山。”两鬓泛白的铁西山嘴角提起,轻声言道。
两人刚刚见礼结束,散修筑基一挥法剑,霍元一当先祭出一柄银色飞剑,直取铁西山面门。
后者被抢了先手也毫不慌乱,只见其脚下的符箓登时亮起,轻松避过之际,闪身反手拍出一块金砖,直砸在半空的飞剑上,一阵轰鸣响起不停,砸得剑身锐光都溃散些许。
霍元一见了飞剑遭创也不慌乱,显是早有计较。
但他刚气定神闲地召回飞剑之时,脸色却倏地一变。只见其足下硬实的土石地砖骤然炸开,现出一道尖锐的地刺破土而出。与此同时,铁西山的金砖法器也迎面拍来。
便见霍元一脚下不知使了什么身法,足下升起一层云气将其轻轻抬起来,地刺被险险避过,可对面铁西山拍来的金砖却立即调转方向,扑面而来、近在咫尺。
这时却见霍元一双目一凝,手中灵决数变,气运于胸,整个胸膛鼓鼓胀起,紧接着其口中瞬时喷出一道赤色玄光,一击便将金砖击飞出去。
这赤色玄光方一从霍元一口中吐出去,玉面少年胸前的鼓胀便瞬间平息回去,收放自如、张弛有度。
“腹中炼煞,这少年厉害。”有人站在身边赞了一声,康大宝下意识的跟着点头,毕竟这等手段,是一般的练气中期修士都难学得的。
可康大掌门旋即便起了怒意,娘的,站错位置了吗?哪头的!回首一看,这才起来的怒意便又瞬间消散,康大宝脸上登时切换出笑脸来,原来身侧立得却是黑履道人跟铁流云二人。
“您二位不是说不来嘛?”带着一众师弟见礼过后,康大宝疑惑问道。
“唐固县那处灵石矿内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左右几县得闲的筑基只要等到风声,怕是都围了过来了。只是那里还未到时候,大家左右无事,便都过来看看这边的热闹。”
黑履道人悠悠解释道。
“灵石矿又出事了?”康大宝惊诧出声,唐固县这么个灵石矿到底还有多少事情要出?直接封了不行么?
“无甚大事”铁流云随口答道,见康大宝还要再问,便伸出两个手指隔空一捏,一道无形的灵力轻轻钳住康大宝上下嘴唇,后者慌得瞪大了双目,再无法发声了。
“话莫多,仔细看,西山要发力了。”
铁西山的金砖被霍元一口吐的煞气一击,面上已出现了豁口,灵性大弱,他索性先弃了不用。
又险险避过霍元一飞剑剑芒,铁西山转手撒出一把符箓,场内顺势金矛水箭火球乱射,好生热闹。
而其对面的玉面少年身上的法袍却只弹出一道薄薄的灵气护盾护身,饶是这道灵气护盾被对面铁西山的符箓术法炸得颤抖不停,却岿然不动,将术法尽数隔绝于外。
铁西山倒未想过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精品符箓居然没起到多少作用。
不过他斗法经验毕竟丰富,先趁机喘口气,趁隙拾起金砖往前一抛,霍元一眼前灵气护盾便碎裂开来,金砖也失了灵光崩碎跌落下去。
吃了金砖这舍命一击的霍元一还未回过神,其足下又有数道地刺冒出,少年如法炮制,云气升起轻松避过。
但当其刚要跃过最后一道地刺时,却见地刺尖端有一颗杂色灵种跳出土层露了出来,只瞬间功夫即长成一根粗壮的尖刺荆棘,裹着蓝色火焰飞速地缠在少年足踝,将其紧紧缚住,扯落在地。
只不多时,霍元一法袍被炙烤得一片焦糊的同时,法袍下的皮肤也已被荆棘的巨力缠得炸开。
尖锐的木刺得已在刺透法袍后扎进其皮下筋肉,只见大股血水汨汨流出,将荆棘上的蓝焰浇得“滋滋”作响。
“不错,令侄这手五行结合术法,颇有巧思。”黑履道人眼神一亮,在台下赞了出声。
“西山灵根太劣,五灵根道途不通,这才另辟蹊径。”铁流云脸上带有傲然之色,言语间毫不掩饰对自己族侄的欣赏。
康大掌门有些吃惊,他是知道自己这位师叔眼光有多高的,便是贺德宗在他的嘴里头也只得了个可堪造就的评语。
这名不见经传的铁西山居然能赚一个“不错”回去?铁家这代人挺出人才呐!康大宝登时开始盘算起要不要和自己这位“贤弟”加深下感情了。
“诶,”此时擂台上生了变动,看得台下一众人尽皆惊呼出声。霍元一倏然被困,攻敌的飞剑便调转回来,直斩在铁西山布置的荆棘上头,锐气四溢,只片刻间即切割开大半。
霍元一这么一摆脱束缚,飞剑便带起锐光,再飞速调转直取铁西山首级。
铁西山只得掏出一面下品盾牌防护,却听“扑通”一声,霍元一半跪在地上还未来得及起身,却觉得一股酥麻感从脚传到脑袋,仅片刻后目中便是一片漆黑。
“当啷”一声,飞剑还未及碰到铁西山盾牌,便坠落下来,斜插在擂台中间。
只见霍元一脸上露出不甘之色,强撑片刻还是未能抑止体内毒素蔓延,只得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第一场,蒯家胜。”仲裁的筑基修士一扬小旗,朝铁西山看去的眼神有一分欣赏。
“可惜啊,怎么就是个五灵根呢。”铁流云暗地里叹了一声,笑呵呵地迎着铁西山下了擂台,转手将一瓶解药甩给一脸铁青的霍家主。
铁流云虽然跟霍禀很是不对付,但倒也不想在明面上坏他家后人的性命。
当了这么多年纠魔司指挥使,铁流云背地里杀人的阴私手段多了去了,用不着搞得这么冠冕堂皇。
蒯家人上场清理擂台,将霍元一抬了到霍家阵中,霍家主事见了负伤的霍元一心疼不已,狠瞪了下蒯家抬人的仆役,倒是未做动作。
筑基裁判扬声说过第二场将在两刻钟后开始,便也下台小憩起来。
这蒯家给他派来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倒是真不错,只扫一眼便知道还未破瓜,却学了一身不错的魅惑手段。
走的时候,看看蒯家人懂不懂事...
休息期间,蒯恩也打量起四周来:“诶,怎么擂台下面的人越站越多?不对,怎么我一个都看不透...等等,这气息,娘的,这些不请自来的全他娘的是筑基!”
“哈哈,铁指挥,恭喜你家旗开得胜。”
“干得好,气死霍禀那老东西!”
“审道友,许久不见,三十年前...”
“黑履道友,久仰大名,今日得幸...”
不大的小院中陆续冒出了好些筑基修士互相寒暄起来。
蒯恩这个乡下人这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般多的筑基,当即便被吓得冷汗淋漓。
还是康大宝有眼力见,心中忐忑之下,还忙招呼蒯家人搬了些桌椅出来,又置上茶水果盘,弄好这些过后才又挪回到黑履道人身后,话到嘴边,嗫喏了半天未说出口。
“放心,这些位都是为了灵石矿那里来的。来这儿只是为了看看热闹,没人会做坏规矩的事情。”黑履道人一语道破了康大宝的担心。
“老二,上去之后先图保全自身,莫要逞强,输便输了。”康大掌门的话令得刚还受了一通蒋青打气的袁晋哭笑不得。
“师兄诶,谁家掌门弟子打擂台似你这般先说一套泄气话的?”袁晋打趣一声,却遭了康大宝一巴掌拍在脑后。
黑履道人把目一横,止住了二人打闹,只听他对着袁晋当面讲道:“《白猿经》大兄当年也给我一同参详过。当年我修为浅薄,看不出深浅,现在回想起来,重明宗所传的《白猿经》应是残本,失了根本心法,遂才有影响心性的缺点。
修习此经虽然有此处弊端,但在我看来,你研习《白猿经》近三十年,造诣不浅,猿魔炮锤怕是已经趋于大成之境。莫说练气中期的同阶,便是霍家的后期修士中,与你对阵能说稳胜的,也寥寥无几。莫听你这没出息师兄的,安心战,利落地胜了回来便是。”
袁晋傻呵呵地笑着,康大掌门却是腹诽不已:“老头子当年倒是舍得,连《白猿经》这部宗门的核心功法都舍得拿出来给黑履师叔参详。无怪他现在对自己跟个野爹似的那般好。”
两刻钟的时间转瞬即至,袁晋走上高台,霍家那边的对手也走了上来。
此场霍家派出的不是霍家子弟,而是名相貌丑陋的高瘦赘婿,名字有些拗口,康大宝没听太清。
不过关乎颜面之争的擂台赛上居然都只能派赘婿出场了,倒足能见得这霍家当真是青黄不接、无人可用了。
袁晋朝着高瘦赘婿露出个憨笑,后者则是如临大敌。
早些年袁晋靠着一手猿魔炮锤在左近的低阶修士中还是有些凶名的,高瘦赘婿当年也曾有幸见得,印象深刻。
不似他那个本事一般的师兄,混了这么些年也只有个“善欺妇人”的名头傍身。
高瘦赘婿不敢怠慢,祭起一面铜锣法器,连敲四声,锣声刺耳,幻成刀、枪、剑、戟四样兵刃直刺袁晋。
这还不够,又是四声下去,其面前又浮出盾、牌、旗、幡四类法器护住己身。
高瘦赘婿只用悬在半空的铜锣这一件法器,便召出了八样法器这好大阵仗。
霍家主事在下头捋须赞叹,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只道这高瘦修士无愧是霍家不输于罗恒的一等赘婿。
这等手段,在霍家弟子中堪称冠绝群伦,想来今日怕是能为霍家好好涨一波面子了。
袁晋看得高瘦赘婿施法却是一乐,这等手段好生热闹,倒是很像他当年擒下的那个为代元江做事的白家子,偏偏两者又都是一样的毛病。
“华而不实。”
袁晋足下白猿歩飞速运起,令得他本来粗壮的身子真如一个敏捷轻灵的猿猴一般,来势汹汹的刀枪剑戟被袁晋闪转腾挪之间一一避过。
步速不减,提起虎煞杖,恶风潇潇,煞气阵阵,杖头汇聚起来的一股煞气几要凝成实质,毫不留情地朝着高瘦修士狠狠打来。
只这一下,便慌得高瘦赘婿大惊失色,连连催动盾、牌、旗、幡四类法器急忙护住己身。
“嗨!”关注二人的筑基裁判看得着急,心中替高瘦赘婿暗叹口气。霍家的赘婿就是这种货色?二者之间简直是霄壤之别,这还比个什么劲呢?
却见袁晋步伐一停,虎煞杖一收,高瘦赘婿还未及诧异,便听得一声凌冽至极的破风声入耳,却是袁晋架好了猿魔炮锤一击过来。
虽然原本抵挡虎煞杖的四类法器依旧还在,可这时候的高瘦赘婿却来不及躲袁晋的成名绝技了。
高瘦赘婿眼睁睁地看着被锣声祭出来的四类防御法器被这来势汹汹的一拳一击击破,骇得惊叫出声。
他连浮在半空的铜锣法器都来不及收便要落荒而逃,可步子刚一迈出去,便又见到了台下霍家主事那寒若冰霜的冷冽眼神,心下一颤,刚迈出的半步又只能退了回去。
这一耽误便却慢了,袁晋间歇不停地收了拳架又重新祭出虎煞杖来,半空中的铜锣法器都被煞气冲得灵光一黯。
高瘦赘婿没有工夫心疼,因为他正看着袁晋的虎煞杖疾速打来,要朝着自己当头劈下,这下天灵盖若是被打实了,便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
危机之下,只得架起一柄钢鞭来挡。
虎煞杖可是被赵古那匪首花了好大心力才制成的精品法器,袁晋得手之后,这些年里头把它蕴养得威力还要更盛从前,自不是高瘦赘婿这一件随手掏出来应急的中品法器能挡。
二者相撞,高下立分。钢鞭应声而断,跌落地上。
至此千钧一发之际,高瘦赘婿却是脑袋一偏,让过了虎煞杖的致命一击,右边肩膀却被一杖打中,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半个身子都垮了下去。
直到袁晋虎煞杖一偏,要夺人性命,裁判这才出手制止:“第二场,蒯家胜!”
康大宝乐呵呵地接受着自己一方修士的道贺,霍家那边则是愁云惨淡。
霍家主的脸色更是冷到了极点,他看也不看落败下场的高瘦赘婿一眼,曾经那满腔的青睐更是烟消云散!
“族里面配给的资粮真是都喂了狗!”
未曾想连个第三场翻盘的机会都没有,矿脉是一方面,坠了霍家的威风,可怎么跟老祖交代?!
霍家主事闭目沉鸣半晌,“铁指挥,咱们可否再赛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