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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越利索地打包食物,再一把摘掉工作牌塞进包包里,道:「行,我去看看,你安心继续拍摄。给我他老师的电话号码。」

高颂道:「老师姓张,电话号码是138xxxxxxxx。」

高颂道:「高崎前天过生日,但剧组突然调整了拍摄通告,我没办法过去,我在电话里跟他讲得很清楚的……寇越你帮我哄哄他。」

黄昏时分,寇越在大都和晋市交界的高家老房子前面寻到了高崎。「老房子」其实是栋老早就被法院查封的结着蛛网的老别墅,高家父母因诈丨骗罪判刑以后,老别墅的产权就转出去了,至于具体转给谁了,高颂并没有去打听过。但很显然,新主人并不缺房子住,所以老别墅就保留着法院原始的封条常年大门紧锁。

高崎正抓着自己的耳朵发呆,就看到一双高跟鞋停在自己眼前的方寸之间,他盯着那双黑色的鞋子足有两分钟,目光突然极快地向上一掠,大声道:「高颂的朋友,寇越。」

电线桿上的麻雀惊得一个接一个地振翅飞走。

寇越问:「高崎,你的手机呢?」

高崎没吱声,仿佛没有听到,半晌,他解下自己的背包,慢慢打开拉链,倒过来,鸡零狗碎的东西哗啦撒了一地,但里面并没有手机。

寇越注意到高崎背包的侧方有个切口整齐的窟窿,不由沉默。

「你出门前装手机进去了,对不对?」

高崎眼神没有焦距地点头。

他下错了车站,手机又被偷了,最后看到一辆开往自己旧家的公交车,就跟着人群上来了。高颂很久以前教过他,如果跟人走散了,要去公交站台找16路,45路,89路公交车。16路是去旧家的,45路是去市四高的,89路是去人民公园的。

寇越问高崎要不要去自己车上休息下,高崎不要,寇越索性一提裤脚蹲下来,轻声向他解释高颂目前的情况。在她解释的过程中,高崎突然盯着她包包上的小坠饰开口读:π=3.141592653589793…寇越伸手盖住小坠饰上的数字,高崎就面无表情地跟着闭嘴了。

「……高颂剧组的工作临时做了调整,所以如果她按原计划来找你,剧组里所有人就要像你游戏里的npc一样一键暂停。『所有人』的意思是成千上百的人。高崎,你也清楚这样不好的,对不对?高颂也很想见你,她也很想你。」

「……你的生日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十八岁的生日很重要,她明白的,所以她不想将礼物直接给你寄到学校,准备亲自载来给你。对了,她说只要我告诉你礼物是你十二岁那年最想要的,你就能猜到。」

「……高崎,我们商量一下,以后如果你有任何跟你日常生活轨迹不同的决定,你提前打个电话给高颂好不好?她很紧张你,她只剩下你了。」

寇越用不疾不徐的语气喋喋不休这样劝着,始终跟高崎保持两米的距离,即便给面包和水过去,也不触碰他,尽可能避免他有任何的不舒服。

去年年底得知高颂有个孤独症弟弟的时候,寇越曾经百度过,孤独症患者偶尔有听觉、嗅觉、触觉异常不敏感或异常敏感的极端情况。异常不敏感的状况很好理解,就是他听不到、闻不到、看不到。异常敏感的状况就很虐人了,即便是很轻的触碰也像是刀刮过似的很疼,即便是很轻的声音都像火车呼啸而过振聋发聩,即便只是似有若无的味道都能让他噁心地呕出胆汁。

高崎眼神游离,表现得仿佛没有听到寇越在说什么,但寇越知道他听到了,只是他正在自己的世界里挣动,没办法给她即时的反馈。

大半个小时后,张老师和一位宿管驱车赶到。两人连连道歉,为没有看好高崎,没有及时发现他夜不归宿,也为迟到——电话打通时,他们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但刚好赶上了高峰期,立交桥下那段路堵得水泄不通。

寇越没法代高颂说原不原谅,因为确实是学校的失职,他们的收费居全国同类学校之首,却没能提供与价值匹配的安全措施。高崎是有自理能力的,他能应付迷路的情况,彻夜在外徘徊万幸也没出什么大事儿,但如果是其他学生呢?

「……总之,安全方面希望学校能再多做些保障措施,毕竟是特殊学校,并非普通市高,侧重点应该是不同的。高小姐晚些时候应该会跟校方联繫。」寇越不轻不重地道。

「好的好的,给你添麻烦了。校方所有人的电话保持畅通,高小姐随时打来都可以。」

寇越跟高崎道再见,高崎跟在张老师后面闷头走着,并不作答。大约两分钟后,他匆匆回头,眼神没有焦距地掠过她,落在黑漆漆角落里早已看不到的蛛网上,他一字一顿大声道:「再—见—」

寇越转头打开车门坐进去,却停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开,她突然理解高颂在电话里没能成功隐藏的那些情绪。是一辈子卸不掉的负累,也是最爱的弟弟。寇越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谁活着都不轻松。

饭后在夜幕下的车河里游荡着,路过一家酒吧的后门,偶遇曲殊同。正确来说,是偶遇曲殊同的车子,奔驰最新款纯黑色b型房车——市里开房车代步的人不多,且他的车牌是连号的,十分好认。

前方人行道的交通灯响声突然变得急促,但斑马线上的行人仍旧按照既定的步速不疾不徐地挪动着,稀稀拉拉的,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寇越哒哒哒敲着方向盘,百无聊赖地望向后视镜。居然就看到曲殊同自酒吧出来,虚浮着脚步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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