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板上,手里晒硬的卫生纸薄板掉在上面,很快就被血液浸湿,变成了血红的一团。
就像他在审讯室看到的那一团一样,像是从谁身上切下的一块儿软肉。
何树看着地上的纸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卫生纸,简简单单的制作过程,轻易要了陈河的命。
跟陈河的相识,让何树过去那些年的世界观都颠覆了。
他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有恶也有善,但他一直不能理解陈河这样的人。
既善,又恶,复杂的就像他留下的那些信息。
如果不细细的去研究,根本就不会发现其中的奥秘。
这段日子,随着他阅读陈河标注的内容,清晰的一遍遍回忆着过去陈河跟他聊过的那些书,那些内容,说过的那些个故事和人性。
何树越来越觉得陈河是对的。
这个世界原本就很不真实,所有人都是复杂的结构体。
看见的光明不一定是光明,黑暗也可能是弱者的一种保护色。
何树突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他跌坐在地上,抬头就是窗户,窗外就是阳光。
而他坐在地板上,刚好就在窗沿下的阴影之中。
此时他的内心,全都是负面情绪。
“哐当..”
房门被重重的踹开,周震声带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跑到何树跟前,看见他的手腕急忙喊人拿医药箱。
简单的止血后,周震声要带何树去医院,何树这才回过神来。
“周叔叔,我没事。”
“你没事?”周震声的嗓门就像他此时的心跳一样,剧烈,颤抖。
要不是刚刚他习惯性的点开监控视频,发现了这一幕,何树说不定就死了。
周震声连声追问:“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周叔叔说?”
何树割腕自杀,这要是真让他死在了自己这里,他就完了,别说齐智军,齐雪了,他自己也百口莫辩啊。
“我没想不开啊?”何树愣愣的说道,随即看向自己的手腕,知道周叔叔是误会。
“我只是做了个实验,想知道卫生纸是不是真的能杀人。”
何树轻轻吁出一口气:“能杀人,但力道跟速度也要快。”
周震声看着一本正经解释的何树,神色更加凝重。
他明白了何树的意思,不过做实验用不用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先去医院看看吧。”
周震声没让何树拒绝,何树看着书桌上的那些资料不放心,周震声就全部收拾起来,用一个大背包给何树装走。
去过医院之后,周震声不打算让何树再回来了。
他意识到这个孩子的心理出了问题....
很多时候,有人会奇怪为什么那些特殊职业的人心理会那么强大。
经历再恐怖的事情也不会害怕,遇到再危险的状况也能镇定应对。
事后也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不会胡思乱想。
那是因为在成为这些特殊人员之前,他们都接受过正规系统的训练。
而何树从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他没有见过那些场面,就因为意外被卷入其中。
周震声意识到,这样的心理压力从在丹河看守所的时候就存在了。
在亲眼看见陈河被人杀死在眼前之后,他的抗压能力就彻底崩溃了。
监视了陈河那么多年,周震声很清楚陈河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河有着相当稳定的情绪,这种情绪是极容易感染旁人的。
而何树也是一个情绪比较稳定,或者说是比较内敛的一个人。
两个性格接近的人如果真的相处出了一点友情,那么陈河的死无疑会给何树带来强烈的刺激。
但他从监狱出来之后,没有表现出一点对陈河死亡的激动情绪。
只是用一种冷静的态度,每天从陈河留下的书里找线索。
周震声之前就觉得何树的行为有些不对劲了,因此他找来了齐智军。
但那个时候,说实话他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严重。
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周震声能想象的出来何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样的事情,在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曾经唐参的一个战友,也是他最好的兄弟就是如此,突然间就把枪口掉转对准了自己人。
但最终理智没有让他开枪,而是选择了自杀。
其实,就算是接受过训练的人,在经历太多事情又没有及时疏导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如果他会自己寻找一个释放点还好,如果性格本身就内敛,积压久了必定会出大事。
周震声是不会看着何树就这样自己陷入了恶性循环,在把何树送到医院做好包扎后,他就给齐智军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同时,也联系了一位内部的心理疏导师,给何树做个心理鉴定。
如果鉴定不合格,何树国安部特招的身份也就用不上了,那不是他周震声的一言堂,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部门。
齐智军还没来,周震声找的人就先到了。
马安琪,32岁,军事心理中心首席专家,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犯罪心理学研究员,曾经也在几起大案之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成就,足以证明马安琪的天赋以及专业性。
接到周震声的电话,听完周震声简短描述后,马安琪立刻驾车来到医院。
她见到何树,两人对视的第一眼,就让马安琪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大男孩心里藏着许多的事情。
马安琪打量何树的同时,何树也在观察她。
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多岁的女人,同样戴了一副黑框眼镜。
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斜斜的插着一根发簪,这样的发饰很少有人戴,至少何树没有看见过。
一身淡银灰色的裤裙套装,虽然是休闲款式,但看着却很有高级感。
何树也在心里给这个女人做了个简单的评价:一个很有生活品味的人,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还是一个对自己极其有自信的女人。
“你好,我叫马安琪。”
马安琪伸出手,她的手很干净,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整齐,没有涂任何颜色的指甲油,让人看着很舒服。
何树也伸出了手,跟她握了一下:“你好,我叫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