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朝霞在天际印上一抹红,而后才升起似少女般红彤彤的太阳。
农历六月十九,赵小师叔下山第二天。
这天一早,余家客卿李詹壹带着两份地图给众人参考,标记三角形的为匪地,方形为衙门督察口,圆圈的为江湖门派,十几人分东西两批行动,以最快方式处理匪地,搅乱衙门督察口,这样才能主动找到衙门跟匪地的证据。
赵道长今日换了长衫,配上他那长相倒有几分风度翩翩的气质,在十多人中最是显眼,他顺着眼瞧了地图,发现匪地足有上百处之多,也暗叹蜀地百姓的苦楚。
如此两拨人从十里坡分头,赵正立一行人有壮汉老岳,还有昨日跟他抢夺鸡腿的中年人,那人叫胡亥,是个江湖剑客,还有那两名蒙面女侠,听说是修碧华剑的,碧玉、碧柔,两姐妹,奈何面纱遮脸不知长相如何。
五人走西路,从大芭、卢县南下到峨眉,平兴、在沐川东西两线汇合,如此也算将蜀郡县踏遍,匪地也能剿个七七八八,证据与蜀地行情也知晓大概。
蜀地道路艰难,大部分是小道,官路缺乏修缮已是荒草乱石横生,长途不适合马车行走,所以年轻的赵道长下山第二天拥有了第一匹座驾,黑马!
虽不是优良马种,不过胜在温顺,适合他这位新手,在山地替代脚力绰绰有余,他生僻的骑着黑马远远跟在后面。
并非他黑马跑不快,而是好面子的赵道长不想上前丢人,因为那两姐妹骑的都比他顺畅,时而挥舞长鞭英姿飒爽。
五人策马在蜀地山川道路之上,五人并没有领队,此番任务也简单,就是剿.匪、收集证据,掀动江湖,衙门明面干.涉还能提前完工,暗中干.涉自然装糊涂一并收拾。
赵道长一身长衫,经过几个时辰的磨合,骑马逐渐熟练,他一路开始领略山川美景,这是他初次体验马背上的快.感,甚是奇妙,无比新鲜。
心中感叹,马背江湖原来是如此畅快,不过他总觉得缺点什么,望着前方几人有棍,有剑的模样顿时醒悟,原来自己还差一柄称手的兵器。
如此前行不足十里,五人就明显感觉荒山有人影躁动,借着阳光明显有晃眼睛的金属器具,待几人反应过来前后已然被持刀拿枪的人群包围。
“呔!打劫!”
一声爆吼,惹得五人相继发笑。
手持铁棍的壮汉老岳前后瞧了瞧数十人的队伍哈哈一笑:“不长眼的毛贼,快快带爷爷们去尔等老巢,不然一棍呼死众厮。”
说完他又瞧见一旁手持细剑的姐妹:“还有你两位奶奶!”
碧玉碧柔俩人听完当即脸一黑,胡亥则是不由哈哈一笑,年轻的赵道长硬是强忍着没笑出声。
壮汉老岳感觉说错了,又感觉没说错,见两女.阴着脸也不好再说,拎起铁棍就朝拦路劫匪砸去。
匪人见此有序后撤,后方持弓箭的配合压制,但在场五人皆非等闲之辈,双脚踏马背纵身战入人群。
老岳铁棍挥的呼呼作响,一棍下去砸飞五六人之多,胡亥更是挥舞长剑,剑光四射,那些匪人如同瓜果一般摘切,修碧华剑的两姐妹杀伐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紧密配合,细剑如同银蛇穿插四处匪人。
后方弓箭手见势已然乱了方寸,扭头就跑,自作聪明的匪人见赵正立既年轻又手无寸铁,这才赶着软柿子捏,蜂拥而上。
赵道长虽然道行高深,但没杀过人,故而只得躲避劈砍的刀剑,避无可避也就凌空一脚踢飞,全然没有伤人性命的打算。
一番交战匪人发觉这白净小子也是个高手,好在对方手下留情,如不然死他手里的匪人丝毫不少于另外四人,残留几个这才反应过来选择撤退,哪儿还能顾及被赵道长踢伤踢晕的同伴。
腾出手的老岳持棍朝逃跑匪人追去:“赵道长,心慈手软可不适合在江湖行走啊!”
另外三人也凌空几步截住匪人去路,三两剑要了其余性命,唯留的活口早吓破了胆,看着满地尸骸又被胡亥等人恐吓,哆哆嗦嗦带着几人前往老巢。
赵道长同样双腿发颤,虽然道行高深,面临遍地尸骸依旧对他冲击很大,见几人杀人如麻的手段也是犯怵。
原来快意泯恩仇的江湖是这般个快意法?
路上中年胡亥见年轻的赵正立道长囧样开导:“道长可知咱们此番目的?”
原本就白净的脸由于紧张更显白:“自然晓得,收集蜀地郡守的罪证。”
“蜀地郡守治理无能才导致民不聊生,匪.徒猖獗,此番咱们虽是拿钱办事,从长远来看不也是一场救民于水火?收集证据,击垮郡守,让贤臣治理不也是为百姓谋福?”
壮汉老岳也插话:“这些个毛贼虽然是凡人,只能说入错了道,江湖侠士早晚也会击杀,道长不必心慈,刚刚你手无寸铁也看到他们一窝蜂朝你砍杀的场景。”
此番对话赵道长心里平衡不少,不过听见几人跟他不同之处:“你们是拿钱办事?”
壮汉老岳摊手:“不然呢?无本买卖谁干?”
“……”
他很想说自己就是干无本买卖那位,转念一想或许是给山门也不一定?
中年人胡亥指了指闷头赶路的姐妹:“她俩不为钱,只是想扳倒郡守后报仇,起因是郡守刘元吉当年派兵灭了碧华宗。”
赵道长顺眼望去,还真是苦大仇深的脸,从来没见俩人笑过,话更少的可怜。
闲聊间,在匪人带领下来到一处挂壁悬崖,这处匪窝不算大,几十号人,除去被杀的,老巢仅存几个看门护院的贼人。
即便有提防,吹响警告哨,依旧摆脱不了被一锅端的下场,让几人意外的是杀到老巢了,贼人老大居然还在洞里鱼水之欢,被杀时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上。
被窝那女人已经吓得魂不附体,露出大片春光,壮汉老岳舔舐干巴巴嘴皮,中年人胡亥显然见怪不怪,碧玉碧柔两姐妹则将脸撇到一旁,唯有年轻的赵道长第一次见活体,虽说他理论知识很强,这般裸露难免不知所措的脸红耳赤。
壮汉老岳打趣:“莫不是道长没开过荤?嘿嘿!既然如今行走江湖,得空了老岳暮色一个与道长相匹配的小娘子,绝不亏待道长这般红唇白齿的俏模样。”
中年人胡亥则是一脸谨慎的瞧了瞧那位白脸道士,毕竟昨天饭桌试探对方高深莫测,他可不想一句玩笑话掉了性命。
壮汉老岳说完也意识到问题。
赵正立固然年轻,对他打趣也没放心上,随之嘿嘿一笑而过,气氛这才缓和。
几人也没做绝,放了那女人,并翻找了匪窝,没什么特别东西,除了零零散散的碎银铜板,连书本都没一卷,更别指望他们跟衙门有往来。
显然此次对几人来说是一场失败的剿匪。
再次踏马上路,行进不出十里又被打劫。
此次让几人意外,劫匪当中居然有诸多习武之人,有些境界还不低,头目已然进了开丹境巅峰,小喽喽还有数个小乘境的修士,不过也是徒劳的反抗,逐一歼灭殆尽。
五人就是如此骑马横推数个匪.窝,很快发现微妙变故,那就是每灭一匪窝,附近村民农舍就会背地里对几人指指点点,进村过巷也会被村民闭门而躲。
起初几人还以为是村民害怕他们血腥厮杀,但不应该全体村民都惧怕,再则剿.匪也是为民除害,为何如此不受待见呢?
五人斟酌,决定暂不剿.匪.巢,从村民口中探实情况,行进数里地,以江湖游人的身份在一户农舍歇脚打听,感情村民并不完全惧怕猖獗的匪人,因为有部分是村民落草为寇,他们不烧杀抢掠贫农,只抢过路外乡人,以及财主商贩,再抢每年衙门纳粮征税的车马。
空闲时依旧如朴实农户一样耕种、畜牧。
壮汉老岳吃了惊:“如此说来,咱们一路遇到三五窝匪人就有村民?”
他并没提及被反杀团灭之事,老农还以为几人马匹快才逃脱:“几位好汉歇息后趁天黑去镇子上安全些。川蜀山地真正占山称王的只在少数,村民落草也是无奈之举啊,流年不济,天灾人祸衙门也不管,每年还反倒征收纳粮,抓捕壮丁,纳了粮,一年有半数日子忍饥挨饿,抓了壮丁,十去无一人回。胆大的为了活路不得不丢下锄头拿起刀剑做匪人。”
这消息着实颠覆几人原由认知,难怪早前被村民指指点点,不受待见,感情杀的是本地村民。
赵正立询问:“上山为寇不怕县衙围.剿?”
农户苦涩一笑:“县衙都忙着跟真正的匪.人勾结,谋利,哪儿有空管我等穷山恶水之地。”
中年人胡亥追问:“真正的匪.人在何处?他们如何勾结?”
此话也吸引了众人兴趣,连默不作声的碧华宗两姐妹都双双将目光集中农户。
老农本不想说,叹了口气:“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凡是靠近县城都有一两窝真实匪人,他们劫杀过往商贩,压榨四方百姓,然后按月给当地县衙上交“宽容费”。县衙有不便处理的事物也交给匪.人出面,里应外合,滴水不漏,只得苦了百姓。”
几人本想再询问些,老农见修整差不多了便下逐客令,一来,拴在门口马匹太扎眼,怕引来麻烦。二则是,这几人佩刀拿剑一看就不像常人,早些走,他早安心。
农户指了一条通往县城的小道。
在下午天黑前几人行进六七里山路,落脚南河县。
此县算不上繁华,是依河而建的一条街,两百来户居民,附近三五个村落在此交易买卖。
天渐黑,街上行人稀少,五人踏马在空旷石板街道哒哒哒作响,刚寻到客栈入住,就被衙役上门盘查路引,以及询问到此目的。
几人掏出令牌,这是朝廷默许的江湖人标识,衙役也不管这些,只认路引。几人只身江湖,哪儿有官家路引?
衙役就要当黑.户关押几人,几番拉扯,衙役这才放过几人,但告诫商户客栈,说几人身份可疑,不得入住县城。
此话一出满街无不关门拒客,呛得几人一肚子火,但又不可奈何。
行走江湖多年的胡亥也难得黑着脸,他说这种事在江湖很少见,显然那衙役在故意挑事。
赵道长很难想象这就是憧憬已久的江湖。
几人不想闹事,打算在天黑前出城寻路边客栈,或者借宿农家,顶多多花些钱,盘算后翻身上马出集市。
另一边,刚刚盘查的衙役连忙褪去官服,朝另一侧赶去,街上客栈老板小二无不摇头叹息,而后借着夕阳余晖各家各户关门关窗,显然这种事屡见不鲜。
五人出县城不过三里,被一队人马拦住。
此刻天已暗黑,拦路人马撑着火把,持刀拿盾,足有五十人之多,这阵容丝毫不弱一支小型军队了,甚至还有身穿甲胄的骑兵。
为首的汉子一身横肉,拎着数米长大刀,身胯躁动倔马,一缰绳勒住,无比豪气的吼道:“留下值钱货,男人可以离开,女的留下。”
此刻的五人正是一肚火,就连与人为善的赵正立道长都能看出衙役跟匪.人串通太明显,如若不是为了隐藏实力,他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这群无恶不作的匪.人。
他都这般想了,其余四人此刻已经杀意涌现,找到了发泄对象。
那身胯倔马的汉子似有察觉:“反抗者一个不留。”
“噗!”
下一时间他被一股伶俐剑气袭击,好在他提前纵身跃起,那一剑直接劈在他胯下倔马背上,当即一尸两半,倔马都未来得及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