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毛毛这倔强的性格使高沧海老师由生气到恼怒,由失望到惋惜,作为一位尽职尽责的民办老教师,对于这件事就像一团蛀虫在时时刻刻咀嚼着这颗善良的心,这种无法言表的痛苦,使他逐渐失眠,甚至在课堂上也无言无辜的发脾气。
“我不是说你沧海哥,就你一个月拿那俩小钱,何苦要和刘毛毛较真?”梁信副校长扔下手中的教课书,站起身走到高沧海的身后接着说:“一个穷山村的毛孩子,即便是你把他再弄回学校,给你有多大利益?我问你,何必如此上心而自讨苦吃?”
“如果不把刘毛毛弄回学校,我还有何脸面站在讲台上?”高沧海老师歪过头看着梁副校长的两只脚说:“教师是啥?是培养人才的职务。看着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就这样撒手不管?让孩子远离前途?还是人办的事吗?”
“我不是为你好吗?”梁信埋怨道:“看着你寝食难安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啊——”
“刘毛毛是在家庭条件的逼迫下才去犯傻,就是在我任职班主任的情况下犯的错误;就是在这所小学发生了……”高沧海灵机一动自言自语:“如果让他到别的学校去,对……”
高沧海老师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激动地双手晃动着梁信副校长的双肩。
“办法有了,办法有了。”高沧海老师异常兴奋的喊着。
“一根筋,狗屁不通。”梁副校长十分生气的说:“油盐不进,何必趟这浑水?”
“这能叫趟浑水?”
“你高尚,你革命可以了吧?”梁副校长气的甩袖而去,弄得高沧海老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趟浑水?”高沧海莫名其妙的摇摇头:“用词不当。标准的用词不当。”
在桑社发主任的办公室,梁信副校长看着桑社发主任摇摇头说:“不开窍,说不进去。”
“那他高沧海这是硬往枪口上撞了。”桑社发主任犹豫片刻,又立即说:“不管他,就说是吕富田背后指使。”
“这事又不便和他挑明。”梁信看着桑社发的脸说:“挑明了,再让他发泄一番臭理论,划不来。”
已经是深夜。
“我说你高沧海,你深更半夜折腾啥?”吕富田校长点亮灯,急忙开了门回去钻进被窝。“还让人休息不让了?”
“刘毛毛的事我有办法了。”高沧海老师挥动这手,异常兴奋。
“你看闹钟指针现在才凌晨两点二十分,啥办法?”吕富田校长紧紧地盯着高沧海老师,脸上露出了喜悦。“快说,快说。”
“让刘毛毛直接到初中上课。”高沧海老师歪着头期待着吕校长的肯定。
“这个吗?——”吕富田校长慢慢的拿起桌子上的烟,边考虑边抽出一根塞进嘴里,拿着火柴。
“你说啊?”高沧海老师急促的催逼着。“肚痢疾啊?弄点、弄点?”
“这是个办法。”吕富田校长点燃烟吸溜了一口。“可是你这也是给我出难题的啊?”
“你只说一句,这事你办还是不办?”
“高沧海——你能不能容我考虑考虑再说?”
“等你考虑好,黄花菜都凉了。”
“你着急啥?你着急。”吕富田校长朝高老师瞪了一眼:“我仅仅是个小学校长,刘毛毛的学籍咋办?初中能接收吗?教育组、教育局能同意吗?”
“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刘毛毛即便是到初中,那学习也是尖子生。”高沧海老师开始好言好语的求着说:“这事你去跑,你的课程我给带着。”
“哎——,也真是苦了你一片好心。”吕富田校长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去睡一会吧!天都快亮了,看把你冻得。”
转眼已近冬天,农活也闲了下来,三娃要出远门了,开始出去铲皂角刺了,现在皂角刺剪好的话,一公斤能卖五元钱,所以,邻村的乡亲们在这个时候都要聚集三五人一伙,扛上扁担,扁担上裹着麻袋,拿上特制的铲子和植树的剪刀,有的甚至扒火车跑出外省去铲。
三娃每次出去就一个人,谁也别想和他一起搭伙,出去搭伴那是要分给对方一半的。三娃心里有数,知道那里有,每次都是挑着大担子回来,让全村人垂涎三尺,三娃每次出去是起五更走的,那时辰村子里的人睡得正香,也不容易被察觉。
说者无意,听着留心,上次高大爷说让毛毛去和三娃一起铲皂角刺,是吓唬刘毛毛,铲皂角刺那是很受苦的苦力活,没想到刘聚还真把这事给放在心上,给三娃好说歹说,三娃才同意带上毛毛一起出去铲皂角刺。
“毛毛起了,起床了——”三娃轻声的叫着,用手轻轻地晃着那单薄的小身体。“快起来,毛毛,天都快亮了。”毛毛睡正香,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三娃,就又睡着了。刘聚一瘸一瘸的走过来,手里提着个编织袋,那里面是为他们准备路上吃的干粮。他见毛毛还不醒,就上去拧住毛毛的耳朵给揪了起来。
毛毛急忙穿上棉衣服,毛毛心想,能出去挣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他在学校没钱买笔买本子、家里没钱买盐,就连父亲病了也没钱买药,钱在他的脑海里凝固成了一种欲望,一种迫切的欲望。他们已经包裹好被子和行李。
毛毛心里格外的高兴的说:“走吧,二叔。”
“走——没忘拿啥东西吧?”
毛毛猛然想起来什么,跑回去拿了本书塞进怀里和三娃一起趁着夜光向村口走去。他们翻过三座山,走出一条长长的大沟,天大亮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邻县,行程大约有三十多里路。这时毛毛的腿开始像灌铅似的抬不起来了,但是他想到了挣钱,想到了铲皂角刺可以卖钱,就努力的往前走去。
毛毛还不止一次的问:“二叔,皂角刺在哪?”
“走吧!快到了。”
以前,三娃在铲皂角刺的时候,是找到地方,抓紧时间铲,尽量在极短的时间内,铲最多的皂角刺,为了早一天回家,不想在外活受罪。
如果他还是按照以前的做法去铲,那就坑苦毛毛了。
但是他出来的前一天,春桃嫂子再三交待,要照顾好毛毛。三娃早已把这个很严肃的交待给忘在脑后了,他一看到皂角刺就来劲,就兴奋,因为他还指望铲皂角刺攒钱娶媳妇成家。
“你看到没?就在那个半山腰有两棵皂角树,”三娃指着对面的山上给毛毛讲:“没有人知道,我每年都来铲,两棵树下来也能铲二三斤。先去看看,铲完咱去村子里讨饭吃。”
“走,去看看。”毛毛想飞快的朝前跑去,但是脚开始隐隐的疼痛。当两人累的气喘吁吁的来到山腰时,左看右看已经被别人铲的精光。此时已将近下午,三娃垂头丧气的走下山,毛毛仍然显得十分高兴地样子,他们开始到村庄问当地人要吃。
这时高沧海老师急匆匆的走着,后边是高兴地屁颠屁颠的高高和汝汝,还有落在最后的三圣,他们来到毛毛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