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顺一边走一边嘀咕,“完了完了,这回怕是要完。”
兰初没忍住叫住他,“福顺公公,你在说什么,谁要完?”
难道是姑娘触怒了殿下,会被殿下厌弃吗。
福顺一脸莫名的看向她,“还能是谁,当然是殿下,我打赌,殿下明日,不不不,一会儿就会被自己打脸。”
兰初不解,“打脸?”
福顺高深莫测道:“等着吧,殿下很快就会后悔的。”
“你先安抚一下你家姑娘,等殿下来道歉时,争取快些被你家姑娘原谅。”
兰初:……
竟然是这个意思。
福顺又问道:“青瑶的手伤得厉害吗?”
兰初点头,“瞧着厉害,我一碰姑娘就疼得直抽气。”
福顺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快去看看你家姑娘。”
兰初不再耽搁,她也怕姑娘被殿下给欺负了。
“姑娘?”兰初轻轻喊了一声,半晌没动静。
她以为姑娘不会应声时,里面传来一声平静的“进来吧”。
屋里有些黑,借着外面的光亮,兰初看见姑娘坐在桌边。
她把灯点亮,侧头看去。
姑娘的脸色有些发白,唇角殷红还有凝固的血迹,兰初吓了一跳。
她又看见姑娘扶着自己的手腕,一看却发现方才揉过的地方更加红肿了。
“姑娘,奴婢去打水来,稍微擦一下。”兰初道。
青瑶可以想到此刻自己的狼狈,点了点头。
兰初让人打了水来,又给她倒了杯水。
青瑶把杯子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水沾到唇角有种刺痛,她蹙了蹙眉尖。
兰初给她打散了头发,准备梳个简单便利的发髻,犹豫了半晌,问道:“姑娘,殿下他为何忽然就这样对你了,去寺庙的时候不都是好好的吗?”
她实在不明白,明明殿下对姑娘很好的,轻言细语,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今日这般凶狠的模样,实在吓人。
青瑶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她叹了口气:“今日上香殿下思念皇后娘娘了罢,我也说了让他着急的话。”
母后这两个字就像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一碰就会疼。
而母亲早逝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加上她又说了若是能做一对寻常夫妻,怕是刺激到了他。
兰初哦了一声,听青瑶语气平静,便道:“想来殿下这是特殊情况,那自然不是故意为之,姑娘是否就原谅了殿下?”
“呵。”青瑶冷笑,“原谅他,想得美。”
兰初被她这冷冰冰的语气给惊了一下。
姑娘这冷笑,像是不打算轻易原谅殿下的模样啊。
青瑶当然不打算轻易原谅那狗男人。
本来她手腕疼都不打算追究了,想着被刺激了原谅他,谁知道回来又来这么一出发疯。
她现在不仅手腕疼,嘴角也疼,腰被抵在了柜子上也很疼。
兰初略过这个话题,看着她的伤处有些发愁,“这伤瞧着不太好,被人瞧见了怎么办,明日奴婢去太医院找太医拿些伤药。”
“今晚姑娘就将就些。”
兰初收拾了东西,顿了顿:“姑娘可要吃些东西?”
青瑶摇头,“不吃,没胃口,我去睡一会儿。”
兰初从房间退出来,就瞧见福顺正在外面等着她。
见她出来便问:“如何了?”
兰初摇摇头,“瞧着没什么,可伤处有些厉害,都红肿了。”
福顺叹了口气,拿出两瓶伤药:“一瓶是涂唇的,一瓶是手腕伤处的。”
兰初接过,“还是公公想得周到。”
“哪里是我,是太子爷让人去拿的。”福顺往角落里一蹲,“这两位祖宗,可真是神仙打架殃及无辜啊。”
他进去寝殿的时候四处都漆黑,好不容易看见床榻上坐着的身影,他吓了一跳。
“殿下?”
陆承榆没有回答,仿佛一根木头似的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好半晌,他腿都要站麻了,才听见太子爷开口。
“阿瑶她定是生气了。”语气幽幽的,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福顺心想,可不是要生气嘛,人青瑶什么都没做,你就乱发脾气。发完脾气还能怎么着,自己去惹的自己去哄呗。
他道:“青瑶性子向来是软的,殿下说几句好话,她便不会放在心上了。”
还能怎么着,他只能这么安慰呗。
陆承榆自嘲的笑了一声,“阿瑶性子软?”
性子软就不会在幼时被诬蔑也一步不让,也不会在陆承檐找她茬的时候还要嘴硬。
福顺:……
得,您也知道不软啊。
陆承榆声音疲惫:“我让人去太医院拿药了,你一会儿给阿瑶送过去。”
福顺张了张嘴,想说送药殿下你去不是正好求原谅了吗,但顿了顿他没说出口。
还是冷静一下吧。
兰初不知何时也蹲到他身边,想了想说:“姑娘这回可真生气了。”
福顺点点头。
兰初:“让殿下早点哄。”
福顺叹了口气。
青瑶躺在床上闭着眼,她心里有气,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睡觉,睡醒了才有力气生气。
翌日,青瑶早早醒了。
兰初进来瞧见她在摸唇角。
“姑娘觉得还疼吗?”兰初问道。
青瑶摇头,“已经不疼了,好像结痂了。”
“徐太医的药当真效果极好。”
见她心情不错,兰初踌躇了下,走近给她梳发,“姑娘,昨晚殿下在房门外站了两个时辰。”
说完,兰初静静的瞧着她的脸色。
青瑶垂下眼,冷笑,“咱们殿下是在罚站吗,罚站在我门口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罚站的。”
冷漠无情。兰初闭上嘴。
用完早膳,青瑶便吩咐兰初找人给她搬东西。
在书房的工作台她要搬到自己房间旁边的空房间里去,原本腾出来的那块地方,她搬走后显得空荡荡的。
青瑶指挥着摆放收拾好,便悠闲的窝进去,看书誊抄。
看起来尤为平静。
今日早朝太子殿下发了好大的火,许多个大臣都被迁怒似的被训斥了一番。
众大臣战战兢兢的,都不敢大出气。
太子殿下已经颇具天子威仪。
让人小瞧不得。
下朝后陆承榆没有踏进御书房一步,径直往重华宫走。
他步伐很快,像是急着去确认什么。
阿瑶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逛园子还是在书房看书誊抄呢,或者是在池塘边上喂鱼。
踏进重华宫门,陆承榆脚步顿了顿,只觉手心里都是汗。
路过青瑶房门口时,门窗紧闭,他嘴角露出一丝期待的笑。
踏进书房,他朝着那熟悉的位置一看,那丝笑意僵在脸上。
没有。
没有青瑶,甚至连案桌工作台都搬走了。
陆承榆脸上霎时冷了下来。
福顺顺着他的目光伸着脑袋一看,哦豁,要完。
人跑哪儿去了。
福顺趁着太子殿下还没发火,赶紧抓了个人问怎么回事,青瑶去哪儿了。
小太监在陆承榆的冷脸下,战战兢兢道:“青瑶姑娘把东西搬到她房间隔壁去了,都搬走了。”
陆承榆倏地就松了口气。
面上的冷凝闪过委屈、庆幸。
福顺觉得自己恐怕看错了,太子爷怎么会委屈呢。
陆承榆平静的走回自己的案桌,原本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一抬头就能看见青瑶的身影。
有青瑶陪着,满身疲惫都仿佛被洗净,书房里弥漫的淡淡香味都是青瑶的熟悉香薰味。
然而此刻,书房里少了一个人,却像是失去了生气。
一本又一本的折子被翻阅,陆承榆面上却始终无波无澜,像是一个只会看着折子的木偶。
“殿下,用膳了。”福顺提着食盒进门。
陆承榆手一顿,“不饿。阿瑶可用了膳?”
福顺对自家太子爷了解,方才他就提前问了兰初。
“青瑶已经用过了,这会儿已经去午歇了,殿下你也多少用些。”
陆承榆一摆手,“不用,撤了吧。”
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阿瑶气得不轻,若是他此刻去,说不准会更加生气,他只能等她气消了。
一连几日,陆承榆都看似平静,却日日仔细询问福顺青瑶的情况。
今日吃多了些,他便高兴一些。
昨日吃少了些,他便整个人都泛着寒意。
青瑶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
青瑶从兰初那儿知道陆承榆会每日都询问她的情况。
有时候她故意搞事,少吃一些或者不吃,就想知道殿下是什么心情。
福顺自会反馈回来。
青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可若是不惩罚一下他,她心里不舒服。
为了让自己舒服,那就只能搞一搞殿下。
这一搞,青瑶忽然发现,原来她对殿下影响还挺大的。
她像是抓住了陆承榆的把柄,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昨日青瑶故意没用晚膳,倒也不是别的,而是午膳用了太多,晚膳吃不下。
早早歇下之后便沉沉一觉到天亮。
早朝时,众位大臣发觉殿下今日面无表情,那双眼像是冷刀子一般,注视着谁,谁都会头皮发麻。
大臣们互相对了眼色,都不敢大声说话。
陆承榆冷漠的看着下面的一群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绪不宁,像是有动物在抓挠,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陆承榆看着下面的人,冷声道:“诸位大臣可有事上奏?”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忽的,他厉声冷笑道:“你们不上奏,那孤来找你们算算账。”
“刘大人,金州的连环凶杀案,已经死了七人,刑部可有派人去督查、协助破案?”
“没有?孤再给你们十日,若是抓不到罪犯,那孤就拿你们是问,把你刑部全部塞进监狱之中充数。”
“王大人,你治下有人作奸犯科之事,上回孤已经提点过,你可有追究?”
“没有?拖下去,依法惩治。”
“赵大人……”
被叫到的一众官员瑟瑟发抖,没叫到的也瑟瑟发抖就怕被叫到。
陆承榆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厉喝道:“贪墨案正在调查中,你们要搞小动作的最好小心些,否则被孤抓到尾巴,决不轻饶。”
“退朝。”
工部侍郎徐鹄捧着个木盒跟在公公身后往御书房走去。
他此刻冷汗直冒,只敢垂头看自己的脚尖,后悔刚才为何脑子一热就要送东西过来。
东西明日送也一样啊,今日殿下正在发怒,他这不是上赶着触霉头吗。
他上司可真是坑人精。
站在御书房门口,福顺看他一眼,悄悄问了一声:“徐大人这是拿的什么?”
他心善,放着一个老实人进去挨骂到底不好。
徐鹄啊了一声,掀开了盖子,“公公,这……殿下会不会……”
福顺瞧了一眼,冲他勾了勾手指,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徐鹄深吸了一口气,等到里面喊了进便一脚踏进去。
太子殿下神色不辩的坐在上面,也没看他一眼,徐鹄行了礼。
“殿、殿下。”徐鹄打开盒盖,“这是微臣在东海收集的南珠,那边的闺阁姑娘们都十分喜爱,特意献上给殿下的。”
陆承榆手中一顿,抬头看过去,“拿过来给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