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秋。
一缕朝阳穿过木窗,洒在李修年的身上,暖暖的。
忽然,柴房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同时还有李二牛的声音。
“吃点东西,我们该上路了。”
上路?
你能再晦气一点吗?
想着,李修年便顶着熊猫眼,精神萎靡的被李二牛带到了院子当中的饭桌旁。
但他此时的心情极好,因为他已经计划好了该如何自救的方法。
而且剧情的发展极为顺利,因为他见到了李二牛的妹妹!
早饭是清汤寡水的米粥和烧饼。
唯独李修年的碗里放着一只热腾腾的鸡腿。
你别说,还挺讲究。
饭桌上,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李修年并不存在一样,气氛特好。
李修年没有插话,也没有打破这样的氛围。
高低有点羡慕。
饭后,李二牛看了眼端坐在板凳上的李修年。
他却不担心这小子会逃跑,一个瞎子能跑哪去?
于是又找来一捆麻绳,将李修年的双腿和凳子绑在了一起。
然后,又将李修年手腕上的麻绳同时系在了四个桌腿上。
这才告诉李修年,说是要去备一匹马,让他在这里等着。
只待李二牛离开,李修年便迫不及待的追随黑暗中的命运线望过去。
那条纯白色的线长三公分,纯度略浅,像是心电图一样竖在女孩的眉心之上。
此时,女孩仰着脸,灰暗的瞳孔望着斜上方,似乎在等待什么,不由露出了满心期盼的恬静笑意。
她穿着枣红色的布裙,一副小农女的打扮,文静中透着股可爱,是一个美人坯子。
李修年昨日已经将洞悉过去的能力用掉了七十多个年头,一夜下来神识没有恢复多少,却还能顶得住。
于是,为了自保大计,他再次将洞悉过去的能力使了出来,查看了女孩过去十八年的所有命运片段。
随着神识几乎消耗殆尽,李修年也越发的萎靡不振。
但眼下他必须要保持清醒,便只得咬牙坚持。
抓紧时间梳理了一下关于女孩的事情。
李修年率先开口。
“你好,你家兄长应该跟你提到过我,但你们应该都不知道,其实我是一个奴隶,而作为一个奴隶,我会有很多身份和名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句开场白,李修年想了很久。
目的便是让对方放下戒心,同时也要试好,他就怕李二牛的妹妹不搭理他,如此一来,再往下的连环计可就不好使了。
闻言,女孩微微测过脸,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好,我叫李元月,你叫我元月就行了,不过哥哥告诉我,你只是他请来的一个小帮手,嗯......”
元月沉吟片刻,忽然露出好奇的神色。
“在你问问题之前,能不能先让我问一个问题啊?”元月举着笑脸,征求对方的意见。
李修年却是一愣。
然后心中一喜。
“呵呵,那你问吧。”
“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身份和名字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同样身为瞎子的李修年,对于元月此时的诉求颇为感同身受。
于是道:“你确定要听我的故事?”
“嗯嗯,我确定。”
“那好吧。”
李修年琢磨半晌,最终在记忆深处找到了一段令原主毕生难忘、且难以启齿经历。
李修年决心,要正面面对这份已经属于自己的悲剧。
“不瞒你说,在那些名字的背后都代表着一个身份和一段往事,有些是奴隶,有些是骗子,有些是乞丐,有些只是用来赚一次差价的工具,虽然我是一个瞎子,但偏偏我长得还不赖,所以我还算幸运,并没有成为一个因为卖不出去而被主人丢弃的可怜家伙吧,只是…当我拥有一个叫做‘聂小梅’的名字后,噩梦开始了......”
他顿了一下。
“怎么不说了?”
“......”
“那段回忆真是刻骨铭心啊,不怕你笑话,那一天,我梳了一个女孩子的发式,穿上了白色的衣裙,我扮演了一个氏族中的千金,与一位留着大胡子的修真者吃了顿火锅,他夸我长得好看,但那是我一生的痛,请不要问后来发生了什么,那没有意义,你知道什么是仙人跳吗?”
这一刻,李修年终于又回想起,他曾被女装支配过的恐惧。
但幸好,在这恐惧之中,他保住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来自李修年颤抖的心声。
李修年的最后一句话让元月猝不及防。
元月不知道仙人跳是什么,所以她没有回答这个超出她认知的问题。
她只知道哥哥带回来的这个小帮手居然和她一样,都看不见东西。
所以她的注意力都在李修年扮演过的角色上。
她觉得男孩的生活很有色彩,但更多的却是痛苦和压抑。
男孩似乎失去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但又好像没有。
可男孩依旧是那样的活泼开朗,似乎有说不完的故事和道不尽的言语。
她想多了解一下哥哥的这位小朋友。
“你的故事很有意思,这样的故事以后还能讲给我听吗?当然,我也可以讲述我的故事给你听。”元月微笑。
“我同意,但我想......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李修年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元月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现在该轮到我问你问题了吧?”李修年微笑。
“嗯嗯,问吧。”元月点点头。
“今天是中秋节,你应该在等一个人的出现吧?”
闻言,元月脸上的神情猛的一顿,她整个人绷紧了一下,似乎很慌张。
李修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能通过命运线的颜色变化,精准的捕捉到元月的不安。
她的命运线从起初的白色变成了红色。
然后又从红色变成了黑色。
于是问:“你觉得......是你那位心上人对你好,还是你哥哥对你好?”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元月的耳畔炸开一道惊雷。
她那无神的瞳孔逐渐放大。
然后,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黑色的命运线也在这一刻变得越发漆黑浓郁,似乎有无数不好的情绪重合叠加在了一起。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元月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木椅。
“其实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们对你而言一样重要,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这么紧张......”李修年顿了下。
继续说:“你的事我无权过问,但我还是想说,你不应该瞒着对你最好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随着一阵马蹄声传来,李二牛出现在了院外。
“元月,这两天好好呆着,不要乱跑,隔壁的王婆婆会照顾你,等哥回来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小糖人。”
李二牛说着,看向李修年。
李修年自始至终的闭着眼睛,仿佛早已习惯。
他却是没有动作,被捆成粽子的他也无法动作。
他只是微笑,活像一个道貌岸然的神棍。
然后......
李二牛此去的计划竟是从他的口中道了出来!
......
......
粮州,文鸢郡。
一个叫‘椿’的县城。
李二牛常混迹在椿城外的一座小镇。
那里是一个十分混乱的地方,各路散修云集,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座小规模的修真坊市。
那一日,李二牛无意间在坊市听来了一个消息。
在小镇以北,二十里外的一座深山老林中,居然有一座被埋在地下的洞府。
此外,山中隐藏着一头妖兽,大山的特征也被他听去。
这个情报只有两人知道,那是两名散修,二人决定后天出发。
李二牛这次的目标只有一个,提前进山去截胡那两名散修,独吞洞府中有可能存在的宝物,然后卖了敛财,为的便是用最快的方法筹集大量钱财,去替妹妹寻一个医治眼睛的法子。
于是,李二牛制定计划,准备在人贩的手中买来一个帮手,然后进山。
而这个帮手唯一的作用便是,冲当让敌人遇伏的诱饵。
却不想,竟在路过一间破道观时,看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妖种少年。
于是,他将少年掳了回来。
进山之后的计划很简单。
找到洞府入口,然后让李修年做饵,伏击那两名散修,这其中也包括山里的那头妖兽。
当这番计划从李修年的口中道出来后,李二牛傻在原地。
他怎会知道这些?
一旁的元月也是满脸的狐疑和满腹的不安,搞不明白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又究竟要做什么。
李修年却笑了笑。
“你的计划很好,但是,你不会活着回来了。”
“你究竟是谁!”李二牛的语气彻底冷下来,同时心中涌出了一丝不安。
“需要相面吗?”李修年根据自己的破局计划,继续扮演着神棍的角色。
“相面?”
“你不是瞎子吗?”李二牛瞪着一双牛眼,满心都是雾水。
“妖都能化人了,瞎子...为何不能相面!”
李修年的这句话毫无逻辑,但听到这句话的二牛和元月却同时一震。
李二牛直接从马背上跃下来,拦在元月身前,握住身后剑柄。
“你究竟是何人,莫非你是故意被我发现的!”他厉声叱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看相,而且已知,你此去,必死无疑!只是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替你看了相。”
必死无疑!?
李二牛身形一晃。
李修年话音将落,却是微微偏头,面向二牛身后的元月。
“元月姑娘,关于我的故事对你而言并没有意义,但关于你家那头水牛的故事,我想...你应该会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