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影的身形微滞,他只是下意识地和夏栩保持距离,却没想到这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却更加让夏栩情绪失控。
看到恒影没有反应,夏栩伸手去抓恒影胸前的衣襟,而恒影这次压下了下本能的反应,没有再闪避,任由她抓着,只看到夏栩神情痛苦地道:“拜托你,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可以吗?”
夏栩最后的语气压得很低,像是在无力的请求。
恒影握紧拳头,夏栩攥着他衣襟的手似乎也攥着他的心,然而他仍旧一动不动。
今日是鬼节,此时已是深夜,九公主身边不可缺少阳气,这是九驸马之前交代过的。
夏栩放开他的衣襟,缓缓后退:“呵呵……也是……保护我,是你的职责嘛……子楚肯定和你说了吧,说我不能缺少阳气……所以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最好把我送进男人堆里去……对吗?”
恒影僵直身形,面对夏栩的逼视和询问,他头微微侧向一旁。
果然……
夏栩她此刻的心如同被一把刀缓缓地慢慢的刺进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滑落,一直竭力隐忍的夏栩此刻终于崩溃般地大喊出来:“你们一个个履行着你们所谓的职责,有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夏栩的声音如同重锤般重击在恒影的心里,他看着夏栩此刻决堤的眼泪,心里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从小便被训练,如何成为公主最锋利的剑,最坚实的盾。
他是影卫中最出色的,他的身体素质比所有人都好,他的五感比所有人都灵敏,他的剑比任何人都快,他武学上的天资比所有人都高。
所以在他七岁,九公主三岁那一年,他便被钦点为九公主未来的贴身影卫,他从小所受的所有的训练,都是为了更好而保护九公主。
可是他记忆中的九公主永远都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她的眼神里总是有着嗜血的残忍和阴邪,要谁生要谁死,杀伐果断,干脆,他可以不用思考,因为他的使命就是听命。
可是,似乎从九公主失忆后,很多事情都变得很复杂,复杂到很多事情再也不能一刀解决。
九公主的眼神也变得很复杂,他不懂,只是觉得不自在,如同白日耀眼的阳光,照得他感觉无处遁行。
而现在她的眼神,她的眼泪,更加让他觉得无措,他只知道杀人,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当九公主哭泣的时候,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做。
看到夏栩如同迷失的小鹿一般绝望的无助地看着自己,看到夏栩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可是她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呜咽声,他感觉自己的心一紧,呼吸的节奏也乱了一拍,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但是他的理智却将他固定在了远地,可是他的拳头却僵硬地越握越紧,泛白的骨节似在隐隐地发抖。
他这是怎么了?
十七年来,他第一次产生这种陌生的情绪。
夏栩跌跌撞撞地转身,脚步虚浮无力,摇摇晃晃地走着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她漫无目的地低着头向前走,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她走过的青石地上,像一朵一朵浅蓝色的小花,她的背影是那样无助而茫然。
恒影想着九驸马的嘱咐:不管发生什么,在子夜之前一定要到添香阁。
子夜将近,但恒影此时此刻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他竟然有些不忍将这样的她强行送进添香阁。
至少,绝非清醒的她。
“哎哟~”一声男子的娇喘在夏栩的头顶上方响起。
夏栩麻木地摸了摸有些疼痛的额头,也没看被她撞上的人,绕了开去继续失魂地向前走去。
正当夏栩与那路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夏栩的右手却被抓住了。夏栩不耐的想要挣脱,可是那个人却拽得更紧了,夏栩这才皱着眉不耐烦地抬起头去看那个找茬的路人。
“小楹儿?”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称呼,夏栩眯着眼睛来着身着艳红华衣,头戴黑纱斗篷的来人。
“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不记得人家了?”绝颜轻笑着问道,看清夏栩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以及脸庞上的泪痕,绝颜轻轻的擦去了一滴刚从眼角滑落的泪珠:“哟,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小楹儿了。”
绝颜的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倏地闪了过来。
半截黑纱无声地落地,一把隐约冒着黑气的剑横在绝颜喉咙前半寸停住。
恒影身着一袭黑衣,面带银色的面具,此刻如一把黑暗中的利剑,虽然一动不动地站着,可是周身散发出的骇人杀意却无形间逼得原本跟在绝颜身后的一个华衣男子生生地后退了好几步。
另一个年纪更轻的小童竟然生生被摄得跌坐在了地上。
恒影的气势威压如同死神降临一般,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却让他们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腿也不自主的发软颤抖。
绝颜却丝毫没有察觉恒影的存在般,对自己喉咙前可以随时取走自己性命的剑也视若无睹,他的眼神依旧凝视在夏栩的身上,对着夏栩轻笑了笑:“啧啧,哭成大花猫了,小楹儿可就不可爱了哟。”
听着这个许久没有听到的称呼,小楹,是啊,前世的爸爸妈妈医生护士都是这么叫她的,那时她不是什么夏国的九公主,不是什么夏栩,那时她叫殷楹。
这个跟随了她二十来年的名字,已经许久不曾被人唤过了。
一滴清泪又从眼眶溢出,划过干涩疼痛的脸颊,夏栩忽然反抓住绝颜的衣袖,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带我………走。”
话音刚落,夏栩只觉得眼皮如灌了铅一般沉,脑袋如同塞满了石头一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只感觉倒在了一个坚实却温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