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滴入火焰。
让那袅白烟穿过饰圈…
然后。
“然后我便掀开神秘的薄帘,长久窥见真正的美。”
滋啦。
浓郁的腐臭味骤然在鼻腔里炸开。
干瘦的女人双颊发紧,格外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炭盆里熄灭的赤焰,牙关磕碰着、咒着某个人的名字。
失败了。
她把项圈又往炭盆上空套了几下,试图不浪费最后一缕即将淡入空气的青烟。
愈发失望。
她就像颗晒干了的枣。失了血色,脱了水,干尸般佝偻在卧室里,在那只阔口炭盆周围来回踱着步。
“…不可能…她们告诉我,就该是这样…”
咯吱。
卧室外传来细微的碎响。
那是鞋底踩到‘陷阱’的声音——自打‘掌握’了这门独特的‘神秘技艺’,就早有人叮嘱过她:
你可以用它找个倒霉蛋,完成仪式后,让自己变得更加年轻,富有撩人心弦的魅力。
这个仪式也不会真正损伤谁的性命,也不会让人变成酒鬼一样,整天不灌上几口就难受的浑身发痒。
它完美无缺…
就是有点不合法。
葛琳悄悄把项圈扔进炭盆,抓起桌上的半张羊皮纸,边囫囵往胸口里塞,边推开卧室的窗子,扒着往下瞧。
咽了口唾沫。
二层。
跳下去总摔不死。
但…
腿要摔坏吧?quya.org 熊猫小说网
她可没钱,也不敢把自己的腿交给那群提着手锯的屠夫…
如果真的摔坏了…
葛琳!
葛琳!
你不是早想好,一旦出半点动静,就要逃得无影无踪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被抓住,至少要关上几个月…吧?
跳?
还是…
不,不不。
不对。
也许压根就没人,只是老鼠呢?
那些老鼠跑来跑去,没准也会撞着碎片?
葛琳又伸出头,往楼下望。
路面铺着碎石,正值下班的钟点,路上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然后。
一个女人从天而降?
她竖着耳朵,用半张窗帘遮住自己,把呼吸藏进肺里。
等待…
咯吱。
咯吱…
这回,她听清楚了。
清清楚楚。
是人的脚步声。
跳!
快跳吧!
是警察!
他们独独不想让我们学这样的能耐,唯恐穷人都年轻了!
他们得藏着,把这法子紧紧锁在柜子里,用金铸的锁,用银打的钥匙!
葛琳好不容易得了这妙术,花了天大的代价,再不能被抓进大牢里——她的丈夫已经为她‘奉献’了生命,谁还能把她救出来?
皮包骨的女人像具忘了什么是‘窗户’的尸体,摸索着矮柜,慢吞吞把一条腿搭上去,骑着窗户。
又开始犹豫:也许我可以先不跳。
倘若真是警察来,我再跳下去,也来得及。
可若不是警察,是收租子的…
那我不是白白摔断了腿吗?
她用那颗充满幻想的瘪脑袋造出了许多五光十色的线,用她安抚自己的恐惧,迷惑理智,狗遇见屎一样微长着嘴,眼巴巴盯着联通走廊的那扇卧室门。
很快。
铜把就被小心翼翼地拧开了。
——来人似乎比她还要谨慎,比她还要害怕。
一支褐石色漆皮桶靴。
接着,是另一只。
深红底白点缎子衬裙,膨泡的羊腿袖和束封无疑修饰了她的肩膀和本就细的腰肢——这让她看上去更加窈窕纤长。
这相对更高级昂贵的女仆服可在东区不常能见到。
葛琳这点眼界还是有。
比起黑白间色的,这一身用料奢侈,织工精湛,再加上穿它的人足够优秀,更显出了种异样的、男性般笔挺干练的风姿。
葛琳骑着窗户,愣了几秒。
进来的女仆也和她一样。
两个人好像都对彼此的行为感到无比惊诧。
葛琳打量了她一番,又朝门外瞧了一眼,悄悄将那只跨在窗外的腿收了回来。
只有…
一个女仆?
“你是谁?”
接下来的十秒钟,她听见了这辈子最好笑的回答。
“我我我是是、是个警、我是个一位、就、就是…警…”
然后。
“汪!”
从来没养过动物的人都知道这声音应该从什么动物的嘴里发出来。
葛琳沉下脸,缓缓吐出堆在肺里的恐惧。
一个…
一个串色的杂种!奴隶!
什么警察?!
怪不得她们说,那些黑皮连她们鞋跟甩出来的泥巴都见不着…
警察。
呸!
苏格兰场的老爷就雇佣这么个玩意?
他们不会喝醉了,把自己的小情人派出来抓贼吧?
葛琳那颗混乱的脑袋来不及深思这身女仆服背后象征的意义,以及,警察和女仆之间究竟能有什么关系——
她‘噔噔噔’踏着愤怒,小碎步朝她冲了过去!
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在她肩膀,把那女仆推了个——
纹丝不动。
“…小、小姐,您…您犯了罪…不该…真不该用这样的…”女仆搓着指头,贴在小腹,头低着恳求:“…别、别再犯错,否则该…”
葛琳瞪着眼睛,抡起胳膊,扇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
这回,终于起效了。
她用手捂着脸,那张遭人记恨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恐惧。
在葛琳的怒视中。
她缓缓…
蹲在了地上。
“呸!”
女人捂着心口的羊皮卷,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逃了。
她踏着客厅遍地的玻璃碎片,路过走廊,跌跌撞撞推开挡路的衣架,用力拉开虚掩着的房门——
然后,就和一双金色的眼睛对视了。
时间仿佛于此刻静止。
那是位身量颇高的黑发男人。
他穿了身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漆黑风衣,握着一把保养良好的银环手杖。
那张英俊到使人目眩的脸上依稀挂着晚冬最后的寒霜,在向内收拢下巴时,葛琳可以清晰看见那泓粘稠到仿佛沾上就教人再也没法摆脱的蜜湖…
事实上,她的确和时间一同静止了很久。
干瘪的女人捂着心口,痴痴望着眼前的‘璀璨’,试图说点什么。
只是,她刚抿了下嘴皮,就被斜侧方一只靴尖狠狠踢进了小腹!
巨大的力量迫使她弯了腰,倒退着重新回到屋里——她疼得哀嚎,摔了跟头,在满是不规则玻璃碎片的地板上滚了一圈,脸上划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伤口。
她开始淌血,五脏六腑似乎都不再原来的位置——它们在肚子里搅成粥,疼得她止不住地哆嗦。
可是…
她的蜜湖一眼都没看过来。
男人厚实的靴底踏过碎片,径直往屋里去。
那个刚刚踢过她的灰发姑娘,则乖巧地像个仆人一样跟在他身后。
“所以…”
“哈莉妲。”
罗兰到卧室里转了一圈,看着钉在原地、脸蛋微红的深肤少女——
她双手合拢在小腹,面无表情,露出嫌恶之色的同时,还试图用扬高下巴的行为告诉罗兰…
自己,刚刚,真的,威风过。
“我、我呵斥她了!”
「她在放屁。」
罗兰:……
仙德尔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背着手走过来,把下巴轻放在罗兰的肩膀上,气音像小钩子悄悄在耳朵里挠。
“至少她还能起到暖脚的作用…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