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征人空闻洛城笛 第七百六十九章 恳求

事发后,织田五德立刻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冈崎城回了娘家,返回了织田信长住的安土城。而织田信长得知消息后也暴跳如雷,严令德川家康立刻处死即将谋反的德川信康和筑山夫人。

德川家上下闻言后都是大惊失色,乱作一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造谣,德川信康怎么会勾结武田家谋反呢?但是为了平息织田信长的愤怒,德川家康还是立刻软禁了德川信康和筑山夫人,同时自己带着一种家臣亲自奔赴安土城,想向织田信长澄清误会。然而,织田信长却连见都不见,就派蒲生氏乡给德川家康传了个话:一个月之内,要看到德川信康和筑山夫人的人头。

德川家康在得知消息后,差点晕厥在安土城天守阁前,魂不守舍地被家臣们扶回了德川家在安土城的府邸,一坐下来就口吐鲜血,好久才缓过来。酒井忠次等家臣试图去求见安土城里的织田五德,却被门口侍卫通知织田五德现在不见一切来求情的德川家和织田家的武士。德川家一行人连门口没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回来后,酒井忠次一直长跪在德川家康面前,不住地磕头谢罪。

“都是在下不好,都是在下该死!在下身负重任留守冈崎城,却没能协调好少主和公主的关系,酿成如此大祸!织田大殿质问时,在下也没能解释清楚!害得织田大殿误解!在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你快起来吧,小平次,这件事情又岂能怪你。”德川家康此刻双眼通红,眼泪不断地在眼眶内打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三郎那样忠义单纯的好孩子,岂会谋反?武田家早已日薄西山,贱内又不傻,怎么会去勾结武田?这道理信长殿下又不会不明白…”

“织田信长在给自己的儿子拔刺呢。”本多正信在一旁冷冷地道,“少主年纪轻轻,就已经勇猛难当,比织田家那个只能靠着红叶殿下捞点战功的少主不知强上几倍。那织田信长不放心,害怕德川家在二世强大,这就来提前除后患了。”

“那此刻该如何是好?”德川家康急得方寸大乱,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老成持重的样子,“该怎样才能保住吾儿三郎的性命?”

“去求织田家诸位重臣吧。刚好织田家要在元宵节举办宴会,各位重臣都在安土。靠着德川家多年来忠诚奉公留下的印象,肯定同情者居多。”本多正信向德川家康低声建议道,“若是麾下重臣都来求情,织田大殿担心兔死狐悲,恐怕也就不敢多加为难吧。”

德川信康的事情也很快传到了同在安土的雨秋平的耳朵里,雨秋平听到消息时本来正在喝茶,惊得连茶杯都打碎了。

“三郎这孩子…”雨秋平缓过劲来后气得够呛,“提醒了他多少次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

“天呐…”今川枫也不禁掩面,“濑名姐姐…”

“我们赶紧去求情吧,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三郎和筑山夫人去死啊。”雨秋平叫来侍女清理被他打碎的茶杯,和今川枫披了一件外套就要往外面走,迎面撞上快步赶来的天野景德。他此次为了在安土城附近布置鸦的情报网,因此随行而来。

天野景德和雨秋平对视了一眼,20年来的默契,即使没有说出口,彼此也都明白对方在想着什么。今川枫见状叹了口气,退回了房间里,让两个人在外面聊。

“内通武田本就是莫须有之事,信长大殿是在拔刺,殿下不会看不出来吧。”天野景德压低了声音道。

“三郎那孩子英雄出少年,主公自然忌惮少主镇不住他。”雨秋平避重就轻地答道。

“是这么简单吗?”天野景德闻言猛地抬起头,昏黄如乌鸦的眼眸里已经是锋芒毕露,“德川信康是筑山夫人的儿子,筑山夫人是已故家督大殿的养女,是今川家的后嗣。今川家和织田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筑山夫人怎么可能不恨织田家?又怎么指望她的孩子没有受到影响?”

雨秋平沉默不语,天野景德又继续追问了一句:

“这情况,殿下不觉得像吗?”

见雨秋平还是不说话,天野景德在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道:

“少主是枫夫人的儿子,枫夫人是已故家督大殿的生女,是今川家的后嗣。今川家和织田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您觉得信长大殿会不会担心少主也从枫夫人那里继承了对织田家的仇恨?”

“少主与今川家的亲缘在德川少主之上,而少主的武功更是远在德川少主之上。”天野景德顿了顿,抓住了雨秋平躲闪着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沉声道:“殿下觉得,对于织田大殿而言,哪颗刺更硬一点?”

“你还是想让我不要去说清,以免波及自身吗?”雨秋平低声吐出了这句话。

“不仅于此,殿下还需要立刻上书表明自己要求严惩此事,向织田大殿证明您的忠心。”天野景德的语调不带半点波澜,“织田大殿自然知道您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但是您愿意糟蹋自己的名声,背上一个助纣为虐的恶人之名来表明态度,这对织田大殿就够了。”

“我办不到。”雨秋平坚决地摇了摇头,“三郎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三日町一战他把命都交给我,为了我的安危去拼命,你让我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我干不出来那事。”

“在下早就知道您干不出来。”天野景德毫不意外地微微颔首,“所以在下不强求殿下落井下石,还望殿下能够见死不救。我们的情况远比德川家危险百倍,此事又怎能参与?殿下不想对德川少主见死不救,惹火烧身之后,当织田大殿要处理少主和枫夫人的时候,您就只能对他们的悲剧无可奈何了。”

“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拯救不了。”

天野景德重复了当年今川义元的话,雨秋平心中的抵抗也仿佛瞬间瓦解。

“我知道了。”

“德川殿下为了救回儿子,此时肯定要求遍安土城里的重臣,以兔死狐悲之效来迫使织田大殿手下留情。”天野景德见说动了雨秋平,微微松了口气,“索性殿下早在几年前就和德川殿下割袍断义了,德川殿下未必会来找您。而本多大人这次留在枫叶山城没有随行,也不会影响到殿下。只要殿下不主动插手,这事便不会波及殿下。”

“我倒是希望能波及到我。”雨秋平苦笑着垂下了头,“我真的不想看到三郎那孩子…”

“求情也不差殿下一个,如果德川殿下能说动安土的全部重臣,事情还大有可为。但若是织田大殿心思已决,就算殿下跟着去求情了也无能为力,只是给自己添麻烦罢了。”天野景德早已把事情看得透彻,“这么多年了,殿下还不了解织田大殿的脾性吗?他打定主意的事情,又岂是您能说动的。”

“滚出去!都给余滚出去!”

天正七年(1579)1月11日,安土城天守阁内的织田信长正大发雷霆。

跪在他面前的,清一色的都是织田家的重臣,柴田胜家、羽柴秀吉、明智光秀、佐久间信盛、丹羽长秀等方面大员悉数到场,还有前田利家、不破光治、佐佐成政、细川藤孝、堀秀政、池田恒兴、河尻秀隆、蜂屋赖隆、佐胁良之等大批大批的织田家武士。

德川家康在这几日里挨家挨户地上门哀求。德川家十几年来的任劳任怨、劳苦功高,大家都看在眼里,而德川家康又是出了名的忠厚老实人。眼看着这样的可怜人连自己的妻儿都要保不住了,平白遭受莫须有的冤屈,这些家老武士各个都看不下去了,兔死狐悲之下纷纷出来求情。然而,却被织田信长劈头盖脸地给大骂了一顿,全部赶了出来。

“父亲…”一直站在旁边不敢说话的织田信忠在重臣们被悉数逐出后,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顶着织田信长的气头道,“德川殿下一直竭诚奉公,德川少主也是忠直之人,断然不会谋反的!就算欺负了妹妹,也罪不至死啊。还望父亲饶他一命!”

“你懂什么?乳臭未乾的小子?”织田信长恶狠狠地瞪了织田信忠一眼。织田信忠咽了口口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劝谏道,“如果父亲是为了给孩儿拔刺,那大可不必。孩儿确实没用,让父亲失望了。但孩儿日后必定勤勉用功,有所建树!父亲可不要为了孩儿而让织田家内重臣们纷纷寒心啊!”

“闭嘴吧,你要是真能有余这样的出息,余至于为你煞费苦心?”织田信长二话不说就抽了织田信忠一巴掌,“与其想着说情,还不如想想怎么提高自己。这事余认定了,余看人从不会错。德川家那小子前途不可限量,未来必有出息,你不如他!等余百年之后,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欺负余女儿到这份上,他娘还声称私通武田家,余可以名正言顺地除了他!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借口了!谁劝都没用!滚!”

“还愣着干嘛?”看到织田信忠没有动静,织田信长又对他吼了一声,“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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