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四年(1576)5月4日,浦户港。
淡路水军的分队在菅达长的率领下,彻底封锁了浦户港,把红叶舰队和长宗我部家的水军堵在了港口里。不过,红叶舰队的强大火力也让淡路水军心有余悸,不敢强攻这个易守难攻的港口。
而此时的陆地上,长宗我部家已经乱作一团。长宗我部元亲在得知十河一存和安宅冬康即将奇袭西土佐的消息后,惊得面如土色。淡路水军的航速怎么说也有一个时辰20里,从浦户港的位置开到西土佐不过是一天的事情。也就是此时此刻,可能已经有赞岐众登上了西土佐的土地。
长宗我部元亲虽然心急如焚,可是自己面前的20000三好家大军却不是摆设,根本抽不出人手。他只得恳求雨秋平快些支援,不惜一切代价清空了土佐境内的官道,给予雨秋家机动便利。
雨秋平在昨天发现淡路水军后,就已经让吉岗胜政率领着燎原备立刻从安艺城赶来。不过他们抵达浦户城,至少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而在确认了这一部分的淡路水军没有登陆的欲望后,雨秋平自己则率领着骑兵连和酾酒备率先西进,赶去西土佐支援。不过这一路路途遥远,而且多为山地,恐怕至少也要四天才能到达。到那个时候,西土佐还能不能撑住就不好说了。雨秋平此刻在心里不禁感叹,要不是小西行长的建议,现在他估计还在安艺城静坐呢。
在酾酒备和燎原备奋力赶路的时候,常磐备也在纪伊开始了行动。即使竹中重治和福岛安成等人顾虑重重,可是在天野景德的强烈坚持下,常磐备还是按照铃木重兼的计划行动,在凌晨悄悄离开了潜伏的隐蔽地点,向着杂贺城外铃木家的营地运动。
“我还是有些担心。”在行军中,水原子经一有机会就会去向指挥部里的福岛安成汇报,“太冒险了,万一铃木重兼骗了我们该怎么办?哪怕他不伏击我们,就是拒绝我们进入营帐,都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我们来不及了,淡路水军和赞岐众随时都有可能抵达。如果没办法在那之前全歼纪伊叛军并控制几个港口坚城的话,我们就要以劣势兵力和三好军开战了。”福岛安成自己心里虽然也是没底,但依旧尽到了自己统帅的责任,尽力地安抚着部下。
“可是…我实在想不通,铃木重兼有什么必要背叛自己的家族呢…”水原子经还想再说,福岛安成却只是摇了摇头,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水原子经。
“子经,你是武士,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了。如果指挥官自己都动摇了,还如何保证部下会听命行事?”福岛安成用并不响亮却十分坚定的声音终止了这次谈话,“去吧,执行命令吧。”
“是,大人。”水原子经闻言一愣,向福岛安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高声应道,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羞愧,“在下不会对不起命令的。”
望着水原子经转身离开的背影,福岛安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他刚才的话,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呢?他自己对这命令也是充满疑惑,他又如何保证部下能坚定地执行军令呢?
因此,当常磐备的部队在天蒙蒙亮时,看到了纪伊叛军营寨的模糊轮廓时,福岛安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附近没有任何忍者和岗哨,似乎一切都在按照铃木重兼给出的方案进行——铃木重兼会撤空这一区域,从而让常磐备无声无息地潜入。换而言之,如果铃木重兼有其他心思的话,现在常磐备的动向早就暴露地清清楚楚。
等先头部队离得更近时,福岛安成已经在中军坐不住了。他亲自策马来到前锋所在之处,下令派出探马去前方侦查清楚,部队的速度则按照他的要求放缓。不一会儿,探马传回了消息——铃木家的营地里砦门大开,附近的岗哨上也都没有人。
福岛安成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派人请示了竹中重治,得到了继续进军的命令,可是他却半天没能把这命令说出口。最终,他还是有些艰难地向水原子经的常磐备第二连——那支在三日町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连队,下达了率先进入铃木家营地的命令。
希望没有变故。就算有变故,靠着水原子经和第二连,也一定能应付的吧。
卯时三刻,常磐备第二连的部队进入了铃木家的砦门,福岛安成几乎是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情况的发展。
半刻钟过去了,没有喊杀声,
一刻钟过去了,没有喊杀声。
难道成了吗?
就在这时,铃木家的营地里忽然零零星星地有了高呼和拼杀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传令兵从砦门直冲而出,朝着常磐备所在的地方奔来。
还没等福岛安成上前询问,那个传令兵自己就着急地高呼道:“大人,成了!杂贺众的中军主帐已经被铃木重兼的人提前控制了,铃木重意和铃木重秀都被绑在了那里,我们的人已经接管了中军大帐,杂贺众基本所有的高层都被我们抓住了!现在营地里其他的人发现了动向,有些零星的抵抗爆发了!我们人手不够镇压,还请大人立刻增援!”
“我的天呐。”福岛安成有些难以想象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确定扣住的人是铃木重意和铃木重秀吗?”
“不会错的,在下当时见过他们俩。”传令兵拍着胸脯保证道,“还请大人立刻增援!”
“好,向竹中大人请示,立刻进军。”
不久前,杂贺众的主帐内。
“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铃木重秀双手被反绑在中军营帐内的一个柱子上,愤怒地朝着铃木重兼咆哮道。他还算好的了,铃木重意和的场昌长、冈吉正等人都被堵住了嘴巴,连大吼的机会都没有。
“我或许该连你的嘴巴也一起堵上的,二弟。”铃木重兼冷漠地扫了一眼铃木重秀,淡淡地道。
铃木重秀听着营帐外那些用汉语发布的指令声,又听到了铁炮响起和长枪顿地的声音,渐渐地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二十几个穿着红叶军具足的士兵冲进了帐内,领头的是一个独臂的少年。他和铃木重兼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安排人手来把被捆住的杂贺众高级军官全部带走。
“好啊大哥,你这是要假戏真做吗?上次说你软禁了我们,和雨秋家谈判,这次你就真的照做了?”铃木重秀怒极反笑,扭动着身躯不让两个红叶军的士兵把他摁住,同时大喊大叫道。
“是你把我们都叫来,说要召开紧急会议的。”铃木重秀被两个红叶军士兵推搡着走向门外时,使劲扭过头来朝安立于营帐出的铃木重兼大吼道,“结果呢?这就是你说的紧急会议?”
“当初要打的也是你,我说了好几次不要打了,你非要打!现在在大好局面下,卖了我们杂贺众的也是你!莫非你当初主战的时候,就在等着今天把我们都卖个好价钱吗?他娘的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认你当那么多年的大哥!”
“你可以闭上嘴了,重秀。”铃木重兼冷笑了一声,随手抄起桌上的绳子上前一步,就狠狠地绑进了铃木重秀的嘴巴里。铃木重秀剧烈地挣扎着,把口水朝着铃木重兼的脸上乱喷,最终却也只能发出含糊的咆哮声。
当铃木家的一行人被押出营帐的时候,面对面冲入砦门的,就是常磐备其余的两个连队,他们立刻对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那些群龙无首的杂贺众发动攻击。杂贺众的人怎么也想不通,红叶兵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的营帐里的,一个个都吓得手足无措,几乎没有形成抵抗就或死或降。
杂贺众营地内的大乱,引起了周围其他纪伊叛军的警觉。但是一片混乱中,他们仓促间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杂贺众爆发了营啸。等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常磐备已经压制了整个杂贺众。而杂贺城内的御前崎仲秀也立刻打开城门,率领着细柳备和臣服于雨秋家的纪伊国人众从城内杀出,里应外合席卷整个纪伊叛军的防线。和杂贺众一样,这些纪伊叛军完全不能理解常磐备是如何神兵天降到纪伊腹地——也就是他们的背后的,士气顿时低迷到难以收拾的境地。一盘散沙的一揆众首先溃散,其他纪伊国人众和僧兵也先后被击溃,领头的豪族首领和坊主几乎尽数被俘,纪伊叛乱被镇压。
在城外发生大战的时候,天野景德已经押着杂贺众的高级武士们进入了杂贺城的地牢里,铃木重意和铃木重秀被锁入了禁闭森严的最深层地牢。在天野景德亲自把两人分别绑在两处凳子上后,他终于把捆住两人嘴巴的绳子给松开了。
和对着天野景德破口大骂的铃木重意不同,之前恼羞成怒的铃木重秀,此刻却心如死灰般得安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的哥哥为何会背叛亲人和家族,为何会在大好局面下把整个纪伊都卖给雨秋家。
“我想不通。”
“想不通的话,让他自己和你们说吧。”天野景德冷笑了一声,打开了牢房的偏门。站在门外的,正是铃木重兼。
在铃木重意的唾骂声和铃木重秀不解的眼神里,天野景德转身离去。在经过铃木重兼的身侧时,他用有些古怪的语气低声道:
“这是你要求的最后条件了。”
“谢谢。”铃木重兼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轻声应道,同时缓缓地走入屋内,把牢房的门在背后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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