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顿感意外,还是小瞧了这位田夫人。
“田夫人能看到这么深远,不错。”
田鼹嫣然一笑:“跟王爷比起来形如孩童,这件事属下就想不通。”
江凡笑笑:“这里面有两个原因。第一,从公来讲,晋夏联姻,必然触动魏国,让两国本来停战的关系变得再度紧张起来,是为大失策。第二,从私而言,司马棘可不愿让陆轻侯上位,陆轻侯上位,张仪手中就已经掌握了夏国大半兵权,此后更难对付,要知道,司马棘不过是王储,还不是晋王,若是张仪再度支持大王子,此后麻烦很大啊。”
“所以……”田鼹舔了下嘴唇:“相比之下,借这件事打击姜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错,二王子眼下来说,近魏、近秦,张仪是绝不会支持他,这才是司马棘内心最为忌讳的。”
田鼹目光大亮:“听主上这么说,田鼹才明白了。此事看起来弯弯绕绕,但最终不过是个人立场问题。张仪的立场,陆轻侯上位,强化兵权。姜洛的立场,周安世重掌水军,增加话语权。司马棘的立场,坚决不给司马荆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
江凡赞赏的点点头:“说的好,很精辟。”
田鼹媚眼如丝:“这都是主上教导的好,主上大才,田鼹仰慕万分呢……”
江凡干瞪眼:“刚才还说你精辟,怎么秒变屁精了?”
田鼹嘻嘻一笑,趴在桌上托着香腮:“奴家可不是拍马屁,主上才智冠绝,仅从区区表象就看到本质,真是让属下汗颜呀。”.biqugetν.
一转眼就从属下变奴家,那声音酥酥软软,听得人心里痒痒。江凡眼瞅这妖妇领口都挤得深不见底,干咳一声:“说正事儿……”
田鼹歪着头道:“好呢,说正事儿……奴家还是搞不懂,这两件事跟张仪来此有什么关系?大王子目下自身处境艰难,还能帮上张仪不成?”
江凡想了想:“未必有直接关系,但若是有……”
他眯眼看看窗外:“若有……就是天大的事儿了……”
“天大的事儿?”田鼹神色一正:“为何?”
江凡叹口气:“此地……乃龙江水运要塞啊……”
说到这里,江凡忽然呆了下,慢慢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不久神色骤然大变,忽然急声道:“取地图来!”
田鼹不明所以,却还是很快拿来了地图。
江凡神色凝重,目光在地图上游走,手指慢慢划出一条线路……
田鼹在旁一直观望,初时不解,看着看着,忽然面色变得无比精彩。
“这……这是什么……”
江凡一巴掌拍在案上:“这是……一条路啊……”
田鼹目瞪口呆:“是谁要走这条路,这不太可能……”
江凡一把卷起地图:“你速速回去,不要露出任何马脚,等待我的消息。”
田鼹看他神色,便知道事情可能非同小可,当即不敢造次,欠身悄然退下。
江凡原地转了两圈,推开窗子望向远方龙江,神色一片凝重:“他娘的张仪,你难道真要疯吗?”
片刻之后,他匆匆来到了张之陵的房间。
张之陵刚刚洗漱完毕,正在自斟自饮,看江凡急匆匆跑进来,不由有些纳闷:“何事如此急躁?”
江凡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思忖,半晌,终于道:“老师,我跟您说个故事,您看看是不是事故……”
张之陵被他古古怪怪的模样弄得有些发懵,但他可清楚这个少年可不能小觑,他这般情况,定然是有重大之事:“近前坐下,慢慢说来。”
江凡抄起茶盏,却没有喝,神思似乎在在物外。
又过了会,他才放下茶盏。
“师傅,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有个家伙,当上了一国大相,但是由于是外来人,手中权势不足,于是,野心勃勃的他开始想尽办法谋权夺势,争取掌握最大的话语权……”
张之陵听到这里,神色也已经肃然起来。
“……但这需要机会,他不想等,于是,他精心策划了一场战争,用来腾挪,借机扶持自己的势力,清扫异己……其间他成功掌握了巨大的权势。然而,他并不满足,他要整个国都最大的话语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张之陵神色终于渐渐动容。
江凡面色阴沉:“可拦在他面前的,有两股最大的势力,一是朝堂老人,属于传统守旧势力,另一股,则是新兴势力,以这个国家的王子为代表。经过无数次博弈,他成功压制了传统派,可是由于王子的特殊身份,新兴一派的势力他还没有找到好办法对付……然而,在他的打压中,日渐萎缩的守旧派,终于被迫开始与新兴派联手,要重新对抗这位空降而来的大佬。然而……这却让他发现了个天大的机会。”
江凡越说越慢,越说越有些沉重。
“……于是,他布了个弥天大局,要彻底拿到他最想要的,最重要的权利,军权。那么……就绕不开一个人,老派代表,新派想要争取的重中之重——本国兵马大元帅。然后他开始布置迷局,让人以为他只是想要谋取水师话语权,这个很合理,也足以转移所有人的视线……然而……”
江凡神色凝重,阴沉如水:“然而,他想要的——”
张之陵忽然沉声开口:“是杀了大元帅!”
江凡目光收缩,抬头看着张之陵:“师傅,您……也如此想?”
张之陵眉峰紧锁,许久长叹一声:“若是他人,我未必这么想,但那是我的儿子……知子莫若父啊……”
江凡道:“所以,故事里还有故事,阳谋之下有阴谋。他已经成功布置了第一、第二步的阳谋,接下来终于该轮到阴谋登场……”
张之陵道:“他需要一个最佳的时间,最佳的地点,最佳的伙伴……”
江凡道:“时间,两国拉锯,四国牵扯其间,已经具备。地点……则要一个没人能想到的地点……”
张之陵道:“你……引老夫来此,不是只为了看老夫训儿子吧……”
江凡喟叹一声:“原本只是猜测,但好像离事实越来越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