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过不止一次，你好似……对他天生很防范？”女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这……江凡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总不能说，这家伙也许、恐怕将来会把持朝政，甚至杀王造反？
从哪也说不通嘛。
“只是觉得这家伙太精明了些，小心无大错。”
女帝笑笑，拈着盖子拨了拨茶叶：“不知你担心从何而来，但这家伙的确让人很舒服，我计划明年起就把内务府全部交给他管理。”
内务府，就是王宫所有内事，太监、宫女、匠人、厨子等等，只要是内宫中人，除了御林军之外，林林总总、大大小小都归他管了。若是将来再弄个秉笔，都能替小翠筛选奏折。
江凡也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实话，若是抛开前世阴影不计，这种要能力有能力，要忠心有忠心，还特别听话好使的下属，他自己都不可能会讨厌，甚至绝对会很欣赏很喜欢。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我听说……皇宫中有位太监老祖宗……”
女帝意外的看看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江凡道：“只是好奇，他如今不管事了么？”
女帝摇摇头：“早就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但也不是无事……”
江凡道：“为啥我从来没见过呢？你那章台宫我算是走遍了每个角落吧，连内书房……呃，我的意思是，他这么深居简出的吗？”
女帝看看他：“你这人，好奇心总是那么重。”
江凡笑笑：“就随便问问，不方便就别说，我可不计较。”
女帝只是淡淡道：“迟早有天……你会见到他，但最好……不见。”
江凡愣了下，却见女帝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而这会儿正好酒菜也送了上来。
江凡便不再追问，提起酒壶鼻翼动了动：“呦呵？龙江陈酿。”
女帝鼻子也动了动：“三十年以上。但还是杂质过多，不够清醇甘洌，比不得烧刀子。”
江凡笑笑：“那也是仅次于天青绿蚁的名酒了，说实话，没有烧刀子和我那其他酒水之前，我自己都喝这个。”
女帝看看他：“可你到底不满意，最终才有了烧刀子。说实话，你好像对这世上许多许多事都不满意，仿佛……你心中有一个明确的、理所当然的标准……”
她沉思着，也似乎在措辞。
江凡一呆，女帝这话属实让他自己也有点霍然惊醒的感觉。
可不就是，自己印象中是前世，几千年后的模样，还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中。
而自己，好像就是在无意识中按照前世的模板来提前改造这个时空的这个时代。
但，毕竟转换了时空，改变了历史，这……对吗……
一时间，他迷惑起来，连酒水都溢出盏外也没发觉，直到女帝敲了敲桌子，才猛地惊醒。
“走神？”
“啊……只是突然想到某些事而已。”江凡搪塞道。
“你每次走神，都有很奇怪的原因。”女帝看他仿佛都已经看到了骨子里。
江凡笑笑：“没有吧，你知道，我经常习惯性思路跑偏。”
“嗯……那倒也是。”女帝终于没追问。
“不过，这次你的思维倒是有点跑偏。”江凡指着这些无非烹、煮、蒸的菜肴道：“吃惯了凡人居，这些你不应该吃得下去吧。”
“你是奇怪为何选这个地方？”女帝低头看着菜肴道。
江凡嗯了声：“别说我每次都有奇怪原因，你才是做任何事都有缘故。”
女帝嘴角轻轻勾起：“你管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错，所以，陛下，今日为何微服出访，又为何来这八百味？”
女帝淡淡道：“八百味，只是临时起意。不过朝堂之上倒是有些事让人烦恼，凑巧和这八百味有那么一丢丢关系。”
江凡愣了下，旋即道：“杂家？”
尽管很多次都这样，女帝还是忍不住赞叹，这脑子，老天爷特殊开过光吗？
“杂家。你知道，杂家并不简单……”
江凡如何不知，其实能有今日之大秦，杂家居功至伟。尤其其中两人，更是奠定了今日之基。
一个，商君。力排众议，推行依法治国，自此大秦开始走上强盛之路。
一个，吕夫，奇货可居，救太上皇回秦，助其荣登大宝，才有当今女帝横空。
这是不世功勋，然而这功勋并没有让他们一世荣光，反倒让商君不得不自愿赴死，最终五马分尸，同样让他的师弟吕夫走上了谋反之路，最终饮鸩自裁。
连带杂家都四分五裂，群龙无首，成为秦国最大的一盘散沙。
“这最大的一盘散沙，到底人人垂涎，吕家也从来没有放弃东山再起。”女帝凝眉说着。
“是很麻烦……”江凡也微微蹙眉。杂家因为两代功勋太卓着，曾一度霸占朝堂，鼎盛无比。
虽然因为商君、吕夫之死杂家无数人被牵连败落，但至今，杂家出身的官员依然占据庙堂两成，其散落四方的门人弟子更是诸多豪强。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奢望，恢复当年的无上荣光。
而这座八百味，就是其中一位豪强，杂家老祖最后一位弟子——丁浪的产业。
“丁浪被我打发去南疆，应该和他没关系吧。”
女帝点点头：“你在，他当然不敢轻易回来，更不敢轻易出手搞事情。但有人就不同……”
“是谁？”江凡好奇道。
“吕稚。”
“李修那个浑家？”江凡神情微微一动。
“不错，此妇愚不可及，并不值一提，但两个问题让此事变得复杂。”
“其一，是因为李修？”
女帝颔首：“左相，与大秦有大功，且异常重要。”
“另一个呢？”
女帝道：“自然是杂家几十万门徒。他们似乎被有心人串联起来，重新形成组织，开始蠢蠢欲动。”
“吕氏那个泼妇没这个能耐吧……”
女帝淡淡道：“自然没有。她不过一个出头鸟罢了。幕后，便是那些烦人的朝堂宿老，当年商君为国牺牲，这些宿老后来到了吕夫门下，可他们秉承商君之志，并未跟着吕夫造反，故此，吕夫之乱也未曾牵连到他们。可如今，他们居然开始谋划重振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