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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天后就是上庭日,警方本应准备好的案卷迟迟未到,我打电话给秘书让她去催,两遍电话过后无人接听,令我烦恼更炽,推门直奔秘书室。不等转过长廊耳边传来交谈声,夹杂丽莎时不时的笑声。原来美女秘书正在此不务正业,难怪不接电话。
我沉下脸转过拐角,目光撞上背对我的黑色警服。
有个家伙腋下夹着警帽,斜靠着墙和女秘书聊得正欢,姿势随意,莫名只见倜傥,不见轻漫。
我心里一松,火气蓦地飞远,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他。
丽莎视线越过他肩与我相交,花枝招展的笑容瞬间被收拾利索,却还是装模做样的舍不得走。
她对面警察有所察觉,扭过头向我打招呼,“嗨,薛检察官。”
我想严肃点,却到底忍不住露出笑容,“李阁……警官。”
李阁与我一道回到办公室,将文件袋摔上办公桌,“照片和证词都在这里。”
我打开冰箱,拿出一听冰凉可乐递去,“怎么还劳动李警司大驾光临?”又开玩笑,“怎么穿得这么正经。你别来制服诱惑,我秘书上个月才订婚,休想引诱她与你私奔。”
他跌入沙发中,长长打个哈欠,“才从证人席下来,我已被律师团拷问至死,根本没力气搞制服诱惑。”
我早已留意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底隐隐青灰,神色十分疲倦,联想最近警方动态,多少有点明白,“在忙翡翠街杀人案?”
他捏着可乐冲我笑,并不多说。
虽然检方对案件调查权尚凌驾于警方之上,不过此案负责人并不是我,李阁对权责向来泾渭分明,就算身为他老友,位至高级检察官的我也是如此。
我把文件锁进抽屉,走到他身边向他伸出手,“走吧,请你吃大餐,犒劳犒劳李警官。”
李阁任我拉起,装模作样叹气,“果然朋友还是老的好,天涯海角忘不了。”随手扣上警帽,龇牙冲我笑。
我松开他手,回身关闭电脑,借此掩盖紊乱的心跳。
餐馆里的女侍者极为热情,隔十分钟就要来问候下菜品如何,红酒怎样,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两个男人面对面进餐,居然还送上支红玫瑰。
李阁咬着餐叉直笑,“借你的光,帅哥。”
我抬眼看他,“我的锅?”
他低头切牛排,“还能是谁。男人长成你这样,实在可耻。”
他说得没错,可此刻餐厅里侍者和用餐客人看的却绝对不是我,就连孤孤单单坐在邻桌的中年女士也会向他投来一抹目光。
世界上就有这种人,你可以长得比他帅,穿得比他名贵,举止比他优雅十倍,但是人们还是不看你只看他。
和李阁做朋友,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
微醉之后的李阁神情略显严肃,对困扰他的案情依旧一言不发。其实他不说我也猜到几分,毕竟关于这个案件的新闻也充斥着各个频道——从二十九年前起,翡翠街上的男男女女开始不断消失,如今已高达九十七人。
因为失踪的都是做皮肉的男妓女娼,又持续了陆陆续续快三十年,本来主流媒体已有意无意的忽略,可是谁叫警方新任大头目新官上任三把火,发誓要侦破此案;又谁让他指定了眼下风头最劲的李警官主办此案?
我为他酙满一杯酒,“有时真不知你们总长对你是恨是爱。”
李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懒懒回应:“爱恨交织吧。”
我微笑,无人比李阁更清醒。
几年前他负责某件凶杀案时,查到凶手竟是连环杀手,之所以能够逍遥法外许多年,是因为有人顶替他坐上了电椅。真凶落网之时,这倒霉蛋骨头渣子早都烂没了。当年这桩冤案乃是检警联合侦破,属于精诚合作的典范,主管调查的警官和检察官也因此高升,可想而知多年以后的真相大白对两方打击何等重大,从上到下都在拼命弹压。可惜他们都没料到当事警官骨头这么硬,为了个死人甘心冲破无数落网,重重压力下居然硬是把案子翻了过来。
李阁做得最绝的一件事——在警局里开了场记者招待会。
为此降级丢官的不在少数。作为始作俑者李阁自然也没讨得了好,本来青云直上的仕途骤然夭折,直接被发配去一个乡下小城看管荒林。不过他这种人谁能压得住,去了八个月就抓了帮军火走私犯,没过多久又把顺藤摸瓜连军火贩上线的老窝都端了,查出的军火足够颠覆一个小型国家。
这下舆论哗然,本来低级警员就崇拜他到死去活来,得知这件大案他手里告破立刻群情鼎沸,不平之音此起彼伏,再加上媒体煽风点火,上面只能捏着鼻子将他调回国都总署。
他回来不到两年又接连破了若干大案。
大家都是聪明人,既然看得出这位前途无量,就把攒了无数的小鞋放进鞋柜,于是李阁的履历重又金光灿烂。所以说还是新任总长这招高,让李阁去查翡翠街积年悬案,破了是总长领导有方,没破趁势把先锋官打进冷宫。
我在账单上签字的时候,李阁拾起那支红玫瑰,轻轻放上旁边餐桌。
忧郁整晚的女士愣了楞,扭过头哭了。
(2)
虽同在法律部门,我忙,李阁更忙,两三个月才能见上一面。这顿饭过后,约好的是我生日再聚,谁想不到一周就再度碰面。
本来翡翠街连环凶杀案调查中的检方代表是汪检察官,可能是压力过大,他心脏病突发直接拉进了医院的ICU。检察长出于某些考虑,指定我接手这桩万众瞩目的悬案,于是没等到生日又见到了李阁。
他今天没穿制服,随随便便一件夹克和T恤,和肯德基爷爷排排坐。有女孩子路过有点想搭讪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跟人家乱讲了什么,人家快步跑开了。
我远远在车里望到这一幕,摸出了烟。
我和李阁大学读同一所,同级不同系,圈子也不同,入学两年并无交集。
大三某日我从图书馆出来,看到楼前黑压压围了一圈人,每个人都伸长脖子朝上望,草坪上张开个巨大的黄色充气垫,几名校警拿喇叭或者对讲机,个个如临大敌。
我跟着望向楼顶,看到影影绰绰两个人影靠得很近,还没等看清,他们已同时从楼顶坠下。
四周啊啊啊叫声大作,我也心里一提,眼睁睁看着两人摔到充气垫上。还好垫子够厚,堕楼两人又直接陷入气垫中心,应该不至受伤。校警和围观同学赶紧冲上,拿毛毯的拎急救箱的一应俱全,看样子问题不大。
我转身要走,垫子里忽尖叫骤响,一个坠楼的爬起来猛扑向另外一个,连挠带踹,拳脚交加,似有杀父之仇。如此意外看得观众发傻,半天才反应过来强行把两人分开。我也是此时才发现这是暴怒出手的竟是本校知名校花,只是如今她咬牙切齿涕泪横流,哪有半点娇花的模样?被众人拉开时还不忘狠狠一脚飞上男生小腿。
被暴揍的男生脸都被挠开了花。人虽破相,心情却好,一面在地上单腿蹦,一面低头吃吃笑。
校花边哭边骂,大家这才明白原来她虽然在上面犹豫许久,其实还没下定决心这个楼到底要不要跳,谁知这个鲁莽家伙直接冲上来,揪住她毅然决然纵身跃下。
众人正在绝倒,本校名草脸色煞白冲出人群,冲在发笑的家伙迎面就是一拳。校警目瞪口呆,赶紧上前又拦他,一通混乱过后才搞明白这对校花校草有点感情纠葛,花花今日扬言校草要不及时赶到她就血溅三丈,于是校警赶紧去宿舍抓草草,结果正主没找到,把他室友给揪到现场,然后这室友就揪着校花一起跳了楼。
室友顶着满脸指甲印和乌青眼圈,在系主任的咆哮声中金鸡独立十分乖觉。好容易院长气呼呼教训完,几个刚踢完球满身臭汗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冲过去将他团团包围,嘴里大呼小叫,“李阁,牛逼啊你!”“疯了吧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哈哈,疯子疯子!真跳啊!”他们又叫又闹欢呼不已,不似跳楼,倒似赢球。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阁。
人群中央的家伙狼狈不堪,抱着手臂笑个没完,姿态洒脱又随性,无限喧嚣里拨人心弦。
我在车里抽了半个小时的烟,眼看时间差不多便给他打电话,李阁起身环视四周,朝我的车摸过来,上车后闻到烟味皱皱眉,我把烟盒递给他,他嗤了一声,“你又来?说一万次了我不吸烟。”
我笑,收回烟,听他说要绕道翡翠街,便指给他看车上时间,“要到点了,李哥。”
李阁笃定微笑,“没事,听我的。”
他做警方高官已时日不短,语言很有气势。我嘴上抱怨,方向盘左转向翡翠街绕去。
太阳下的翡翠街半点不似入夜后的妖宫,街道宽广商铺林立,形形□□女穿行不息,有金领白领蓝领,也有浓妆艳抹的站/街女。
李阁的目光从两个豹纹女郎身上滑过,神色有些深窈。
他加入警局第一年,我曾与他深夜拜访过这片迷离之境。尽管是滴水成冰的冬夜,霓虹灯下依然鬓影腮香丽影缤纷。
我才停车就迎来个碧眼女郎,隔着车窗赞句小哥哥你好俊,然后向副驾驶上下打量,露出妩媚笑容,“条子?”
李阁瞪起死鱼眼看她:“我脑门上刻着警察?”
女郎飞个媚眼,“骨子里刻着。”她舌尖伸出,狡黠的舔噬下唇,“今晚有空吗?我不谈钱。”
李阁大笑着勾过我脖子,“那要看他会不会同意,”他转头冲我努力挤媚眼,眼白都快翻出,“亲爱的,今晚三人行?”
我沉脸把他爪子拨拉下去,女郎见状遗憾叹气,“真可惜,”她看看我,“你可不像警察。”
(3)
我和李阁踩着最后一秒溜进会议厅,各分左右,回到自己一方队伍坐下。
警察署长向他瞪一眼,指着幻灯片开始介绍,“情报分析处做出的侧写分析。”
“男子,未婚或者离异,年龄在五十岁到七十岁之间。”
我余光觑见李阁身体前倾,手肘支上膝盖,神色有些肃然。
“气质随和,容易引人信任,职业中上,比较受人尊敬,典型中产,高度组织型人格,井井有条……”
李阁手摸下巴,唇角微翘,我能猜到他此时所想——台上诸位长官倒有半数符合这个侧写。
“……极度危险,有犯罪升级的可能,受害者范围会逐步扩大。”
有时侧写挺有帮助,不过眼下这份肯定不是,国都千万人口,符合这份侧写的人恐怕得有百万。
果然在署长总结完毕,一个声音从后排响起,“我有问题!”众人目光中有人挺身而起。
提问的警员年纪很轻,英俊锐利如同标枪,“情报处没有考虑过年龄问题吗?本案跨度三十年,为什么肯定凶手是一人而不是模仿犯?”
署长大概没有料到手下居然有人胆敢冒犯天颜,镜片后的眼睛寒气森森。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下方右侧,语含威胁:“李警官,给你这位下属解答一下。”
我勉强忍笑,看着被点名的李警官无奈站起回望下级同事,“之所以认定凶手是同一人,是因为很多细节都完全一致,比如死者双手上绑的绳结样式,衣服折叠的方式等等,这些细节没有在媒体上曝光,模仿犯不会知道。”
年轻警官咄咄逼人,“近三十年里相隔七年没有凶杀案,以此为界,此前所有被害者受过性/侵害;此后死者则没有被侵害。这是否说明犯案者可能不同的两个人?”
李阁微笑,“说明凶手七年都在治疗阳/痿结果还是性/无能?”
这个解释更加离谱,署长的脸有点发青,年轻人却出乎意料没有穷追猛打,向他举手敬礼:“我没问题了,警官!”
署长沉着脸继续做动员,宣布散会时把想要开溜的李警官单独拎进办公室,终于放人的时候我手上书都已读完一小半。
李阁揉着鼻梁,慢悠悠的走入长廊,向窗前等待的我露出一个笑脸,摸摸自己脖子,做个侥幸生还的表情。
我揶揄他,“你哭一场说不准早被释放。”
李阁叹气,“爱恨交织啊。今晚换我请,庆祝我们精诚合作。”
我收起书起身,与他并肩向外走时想起那锋利的年轻人,“现在新人都很厉害,你这前浪要当心了。”
李阁耸耸肩,“这个小子还不错。对了,说起来他还是我们学弟。”他目光落上我手中软皮书,发出一声哀怨叹息,“怎么又是这本犯罪心理浅析?薛虚廷,我说你都能倒背下了吧。”
我将书卷起塞入口袋,“你真的认为凶手是同一人?”
李阁沉默几秒,反问我,“你怎么看?”
我摇头,“你知道我的兴趣在庭上,对现场调查兴趣不大。”
李阁无聊的摇头,转换话题,“去北国?听说那里最近刺身不错。”
离开北国时下起了夜雨,整个世界水意淋漓。
我站在阶下,目送李阁向我招招手,钻进了出租车汇入车水马龙间,并没有去停车场,而是就着雨点燃了烟。
大三那场雨也是这样淅淅沥沥的恼人。我躲进路旁的书店避雨。这家书店兼有咖啡馆,客人可以随意阅读店内图书。我没心思看书,买了杯咖啡端在手里,在轻柔乐声里等待雨停,偶然窥扫见有人背靠墙壁低头看书,模样略熟。
他头稍稍垂下,目光胶着于手中读物,不曾注意到身旁人来人往,身旁雨伞倒落,眉宇因黑白文字蹙起或舒展。书页一页又一页在他指间翻转,清刻侧影倒映漉湿窗间,
终至完本时,他伸个懒腰,望望早已艳阳高照的街道,心满意足的放下书,俯身捡起伞离开。
我放下冷却的咖啡来到墙边书架,拣起被放回原位的那本,注意原来是本研究犯罪心理的深奥读物,和他专业相差很远,倒是下学期有门选修课倒还相关一些。
父亲曾是著名法官,亲朋故友一直盼我子承父业,这门选修课说不定有帮助。
晚上我带这本新书回到校园,远远路过图书馆想起那天的惊魂一跳,不免感慨。本校图书馆十层楼,不太高可也不矮,比起诸多时髦建筑相形见绌。可大概是风水不佳,从建成那天年年有人跳楼,不死也是落个截瘫,校花虽被惊吓,倒也算幸运。
图书馆风水果然不好,等我毕业之时,又有人从十楼跳下,这回跳楼的则是校草。
(4)
这天上午我正在开会,手机突然响起。我看眼来电,起身离开会议室接通电话。略微嘈杂的背景音里李阁声音兴奋难抑,“薛虚廷,快来新罗老兵医院!”我叹气,“李哥呀李哥,我在开会……”不等说完就被他打断,“凶手又作案了,这回人还活着!”
我手心一紧,“你说翡翠街杀人犯?”那头李阁切了一声,“还有哪个?快点来吧,检察官大人。”他放下电话前又嘱咐一句,“注意保密!”
我放下电话,只觉难以置信,绵延快三十年的翡翠街凶案,这是初次有人生还。
医院三楼有种重兵把守如临大敌的气势。我亮出证件进入楼道,远远看到李阁和一个年轻人正交代什么。年轻警官身姿挺拔,犹如标枪。李阁看到我露出笑容,伸手在年轻人肩上拍了拍,越过他向我走来。
我掏出录音笔向他晃晃,示意现在是公事公办的时间。“怎么回事?”我摁下录音键。
“今早八点有对老夫妻在绿蟒河散步遛狗,发现有人泡在河里。他们第一时间报警。”李阁收敛笑容,语速飞快的交代经过,“丈夫是名退休医生,发现这人还有生机,当场做出处理。急救医生也说虽然伤势很重,但应该可以活下来。”
我依然保持怀疑,“警方怎么判断这是翡翠街杀手的受害者?你们不能因为他被抛在绿蟒河就下结论。”
李阁伸出三根手指,“绿蟒河、绳结、一旁的衣服被叠好。”
我出言反诘:“这后两者属于机密情报。别告诉我这些特殊标记警方已人尽皆知,连普通巡警也能对号入座。”
李阁摇头,“是小顾,”他看看录音笔,咳嗽一声,“嗯,是顾警官。他当时正在附近,收到通讯后迅速做出布置。”
那位学弟?我点点头,“这是第一次有人生还。”
李阁明白我言下之意。
翡翠街连环杀手作案多年,手法极为老练。受害者遗体大多在绿蟒河畔被人发现,死亡时皆赤身裸体,双手被绳缚在背后,指甲里干干净净。尸体十分完整未遭残害,只在心脏处留有一道或两道致命伤,脱下来的衣服在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粗一看线索不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场就连有用的DNA都找不到,此时突然天降生还者,不免令人生疑。
李阁刚露出点笑模样,想起在录音又马上收拢笑容,“医生说他内脏逆位,心脏生在右侧,所以导致凶手误判。”他打个响指,向我兴奋扬眉,“万分之一的几率都被我们碰上了。”
我关闭录音笔,和李阁并肩走向ICU室。
他向挺胸行礼的警员点头,开口问我:“接下来你,嗯,检方是不是要接手?”
我摇摇头,“你知道我对现场兴趣不大,何况这是你们警队发现的人证。”
李阁沉吟:“可上面未必同意。”
我点头,“是的。所以我们最好双方同时行动,对外联合通报,至于案子本身你来主导。”
李阁果然满意点头,“成交。”
其实我知道他并不在乎到底谁立功谁拔头筹,对他来说只要能抓住犯人就好。不过如今手下一堆人靠他罩,就是做样子也要和检方挣一挣。
ICU病床上的伤者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包裹在一堆绷带中的身体单薄又憔悴,满头紫发也干瘪得失去生机。他手臂上插着若干细管,静静躺在一堆仪器中间,仿佛睡着了。
“他叫伊凡。”李阁递来一张照片,照片中人双手平举方形号牌,身穿黑纱短裙,浓妆艳抹。
我看看照片中紫色长发,又瞧瞧病床上的受害者,轻轻摇头,“他多大?”
“十八岁。”
我心绪复杂,“这么年轻。”
李阁将照片塞回档案袋,似没听出我未竟之语,“他十三岁出/街,已不算新/人。男友是他中介,听说做生意的名声还不错,小顾在派人找他。”
他口气不似警察谈论男/妓与皮/条客,倒仿佛在与我探讨哪位教授课教得比较好。
不期然又想起那年与他初访翡翠街。
我去停车回来,看到李阁与碧眼女郎并肩坐在马路边闲聊。他们身后霓虹闪烁,前方刺黄车灯缓缓流过。他把啤酒递给她,姿态闲洒,微微扬起的唇角被车灯照亮。有辆路虎缓缓停下,车上男人上身探出,眼睛盯着他瞧,嘴巴在讲话。旁边女郎笑得弯腰,手中啤酒都洒出小半。
原来嫖/客在问警察身价。
李警官板着脸亮出证件,男人迅速缩回身,开车跑了。
那晚他和几位站/街男女聊得很开心,还请他们吃各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