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板出门都带保镖了啊,这才大学过一年啊,在外面都什么发展了啊?”有人开始故作夸张的说道,脸面上全是没得作假的八卦和求知欲,试图把火往路明非身上烧。
“别瞎说我没做生意。”路明非赶紧解释,比起路老板,他更情愿被叫一声路专员,起码专员这个身份才是货真价实的,他还拿着专员的身份干过大事呢,被误解为老板才是让他尴尬不已但却不知道怎么说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嗨,肯定是在外面做什么大生意了,就算回国也怕竞争对手惦记,美国那边的竞争氛围老恶劣了,能为了一米铺子跟你拔枪。”有人不懂装懂,又向路明非使眼色大概是想表达出‘我能理解路老板你’的意思。
兄弟你美式商战片看多了吧?路明非瞪着他想吐槽,但从某种意义来讲这兄弟说得也没错,美国商业竞争的确挺激烈的,为了龙王遗产的生意某些势力可是能打起来一场不下于阿富汗、伊拉克烈度的局部战争的。
“才大一就把生意做到这种程度,路老板真是越来越阶敌了啊,今天聚餐是不是得路老板请客啊?”翻着菜单的哥们儿摩擦拳掌,“还吃什么披萨?照着贵的点,什么‘黑松露肉酱意面佐里海黑鱼子’人手来一份!”
“那是什么菜,听起来好像很贵的样子,我在菜单上没找着啊!”
“那是白切鸡!店家有还不一定卖你呢,自己出去菜市场买!或者让路老板叫保镖给你买去!”
路明非骤然就像抬手说不是说好赵孟华请客么,怎么变自己请客了?
但莫名的,他看着不少盯着自己的眼睛又把这句话说不出口,鬼使神差地想起自己短裤兜里的确带了张学生证,居然真正地默不作声了起来。
他发觉自己像是被某种慢慢搅动的漩涡裹胁了,他一不留神就发现自己离岸开始越来越远了,大声呼喊的声音也会被身边四起的海浪淹没。。
“土狗!还‘佐里海黑鱼子’呢,你怎么不点一份‘高加索焖鸡排佐香菜碎末配中式浓酱’呢?”
“别了别了,说好的今天赵公子买单的,路老板要请客下次请客,我们还能吃两顿呢。”徐岩岩很有眼力见地忽然站起来笑着说,“听说人家里公司都要上市了,今天高兴请客买单啊!”
“哦哦哦。”说话让路明非请客的那个兄弟忽然醍醐灌顶,一阵子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差点替人‘喧宾夺主’了,人徐岩岩边说话边给自己使眼色是让他吹牛逼分吹牛逼,还是得注意分清楚主次,今天到底是谁的场儿!
包间里的气氛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重开了,话题还是围绕着路明非在转,这里问美国学校环境怎么样,那里问他们是学分制还是学年制,那什么卡塞尔学院毕业后又包不包分配,还接不接受转校生什么的...
就像聚光灯忽然打在了身上,路明非抬起头就看见无数双灼人的眼睛盯着自己,面对这些老同学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和从来没有过的热情,他显得有些措手不及面对那些七嘴八舌回答得有些仓促——事关卡塞尔学院的所有问题他都只能敷衍回答,那都不是能拿出来显摆和提高自己格调的谈资,如果说漏嘴的话这一桌子的人可能都是要被拉去小黑屋的。
“路老板在美国做什么生意啊?”
“额,我没做生意...”
“卡塞尔学校支持学生创业吗?我们学校提前创业都得被辅导员拉去办公室谈话,可烦人了,我开始后悔没去留学了...”
“我们学校不反对创业,但我真没有...”
“路老板保镖工资开多少啊,你看我有机会毕业后去路老板那儿打工不...我认真的啊,没开玩笑!”
“这真不是我保镖,他们只是我校友!”
“我们懂的我们懂的,路老板你低调,但人都带来了你想低调都低调不了啊!”
“对了路老板,你说实话,这次回来是不是回老家实地考察的,我听说你们这些大一就创业有成的年轻老板们都喜欢在老家投资实业,刚好我们家这边就在做服装厂的生意...”
问题一个接一个,路明非越答都越麻木,一群人不停地称赞他,试探他,他给出的回答全是模棱两可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架起来的泥人,或者无端吹起来的泡泡,在拙劣地维持着自己的谎言。
直到谎言忽然被戳破的时候,众人才会对他大失所望,可能他会辩解自己虽然不是老板,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然后这群人就会问他那你做了什么,保镖是怎么来的呢?他又忽然没法解释了,因为不能解释,再然后大家恢复曾经的冷漠,看他像是看个笑话无视掉他——很伤人,是吧?
但说来可笑,他居然在期待、甚至隐隐看见了这一幕的发生...现在这种兀然被搅入漩涡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应,甚至有种生理性的厌恶。
——可自己在厌恶什么?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自己是在犯贱吗?
这可真是矛盾,让人想骂他一声矫情。
他一时间想不到答案,脑袋乱糟糟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路老板真是口风紧啊。”一个以前特不待见路明非的兄弟啧啧感叹。
路明非抬头看向他,似乎猜得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不会保镖是请来同学会充面子的吧?什么老板都是开玩笑的吧?”接下来这兄弟应该会嬉皮笑脸用玩笑话似的态度这样说。
路明非盯着他,没说话。
那兄弟被路明非看着闷了足足几秒,然后忽然抬头目光闪烁地大声说,“不愧是路神人!我以前就觉得你那么能隐忍,以后一定能干出名堂,可惜还没点菜上可乐,不然我绝对敬一杯,就敬这份格局!”
路明非愣了几秒,在一片笑声中忘记了自己准备回应的词儿,看着气氛更火热的包间,他忽然发现在身旁两个黑超的身边两个空位始终没有人坐过来,就近的人在余光看见这两人的时候都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敬畏感...仿佛闻到了他们身上货真价实的铁血味。
路明非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今天不管怎么乱说话,乱回答,这个莫名其妙被吹起来的泡泡都不会炸,因为他阴差阳错带来的这两个‘保镖’分量实在太足了,足到只是看一眼就不会可能产生任何的怀疑。
虽然是后勤部的校工,但说实在的在秘党混的哪个不是带点血统的狠人,说是后勤部的人但估计手提冲锋枪子弹下开过的瓢比路明非射击课打过的靶子还多,那种生人勿进的气息是装不来的,别人看一眼就知道成色包狠。
不管别人问他们什么他们都不会说话,可能暂时无法理解这场文学社聚会的含义以及内容,但却不妨碍他们尽职尽责一言不发当个聋哑人,路明非邀请他们吃披萨,那他们来就只吃披萨,里海黑鱼子或者白斩鸡看都不会看一眼。
...就好像路明非今天真正地扯上了两张威风凛凛的虎皮盖在了自己身上,往这里大马金刀地一坐,每个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都得纳头就拜...这意味着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讲话,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身旁的后勤部员尊敬地称他为‘S’级,因为他本来就是‘S’级,他理应得到尊重,就算是以误会和别的形式,难道路专员就比路老板低吗?不见得吧。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在一次误会中踏进了自己以前做过的无聊的梦里,一步之遥,一个小小的误会,曾经他想要得到的尊重一下子就像滔滔江水一样涌来了,他现在只需要坦然地去...接受?
“路明非?”有人叫他。
路明非抬头偶然一瞥看见了坐在桌角的柳淼淼也在往自己这边看,那个有些娇弱的漂亮女生今天穿了一条傣族风格的筒裙,蜡染的蓝色合欢花,配了件白色的吊带背心,头发梳着高高的马尾,淡妆下简直就是青春挑丽的代名词。
她正静悄悄地观望着自己,就像第一次认识他路明非一样,有些乖的眼睛里也萦绕着探知欲,似乎有着想认识一下新的路明非...哦不,路老板的感觉。
路明非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那个女孩文文静静的,在这次聚会上就像一朵点缀的合欢花,像这样的花朵文学社还有一只,正如包间上保镖左右还剩下的两个空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推门而入。
漩涡越搅越深了,包间里聒噪得很,空调冷气呜呜得吹,隐约能听见包间外走廊尽头传来的蝉鸣声,路明非忽然有些不安了起来,莫名地觉得外面的蝉鸣声都比这里的喧嚣令人好受一些。可能听见蝉鸣一定是有人把披萨馆大门打开了吧,又有谁来了?下一个谁会推开那扇门,坐在那两张空白的椅子上加入这场漩涡,然后以同样的眼神看向自己?那会是自己今天最期待的一幕吗,甚至取代了行程表最后的一排成为他路明非生日今天最好的礼物?
斜侧方座位上的柳淼淼收回视线了,双手乖巧地交叠放在裙面上看向别处,似乎放弃了跟路明非搭话的准备,因为桌上比她热情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又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和围着别人转的人。
“我去趟洗手间。”路明非突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匆匆走到包间门前,然后往外推门。
啪一声,门外响起了一声痛呼。
包间的门打开了,后面站着今天文学社聚会的真正金主赵孟华,只是脸上印着被门撞的红棱子显得有些喜庆。
他什么东西都没看清楚捂着额脸就怨气满满地叫唤,“我靠...谁啊?”
可能是太大声了叫得又有些攻击性的缘故,顺势就走了一步把路明非手里的门拽过来了,似乎有种夺门而入要开始攻击的冲动,于是路明非身后座椅上的两个黑超腾一下就站起来了,显得有些...煞气十足!
整个包间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盯着那两个‘杀气腾腾’的保镖对这个突发的意外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