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倾没有转身就走,她进了包厢,在赵思南的盯视下,坐到了她们面前。
“许小姐,又见面了。”
许言倾的目光落到王母身上,一点没有拐弯抹角,“你说,要跟我谈谈心脏捐献的事?”
赵思南在这,这件事就没底了,可许言倾总要试一下,哪怕是被人戏弄,但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王母眼睛是肿的,几乎每天都是以泪洗面,一张口,嗓音带着撕裂感。
“遗体捐赠的事,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可谁能想到……我家敏敏居然非要签。说她不想死了之后什么都没留下,想让别人代替她活下去。”
王母说到这,声音哽住,“这是她最后的愿望……我和她爸真的没想到孩子会这么开明。”
许言倾也不由动容,同是绝症病人的家属,有些痛是能相通的。
赵思南在旁边劝慰了她一句,“她能这么想,其实你应该为她骄傲。”
“可我……我只想她活着啊。”
王敏用手帕擦拭干净眼泪,不过鼻音还是浓重,“聿小爷为了这事,也没少找我们,什么招都使出来了。”
许言倾听到这,嘴唇轻蠕动了下,“对不起……”
“他要把我女儿的心脏,移植给一个叫邵参的人。那老头子都快七十了,我不愿意。”
许言倾眉目间有藏匿不住的震惊,邵参是聿小姐的公公,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了。
她握住紧贴着腿的裤子,直到将它掐出一轮褶皱。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乱得仿若一团麻。
“许言倾,你用什么跟邵家斗?你以为聿执能帮你,殊不知他架不住聿漪姐姐的央求,才不会管你妹妹的死活。”
赵思南这会总算正视了对面的女人,“除非王家人指定受捐人是你妹妹,要不然,这颗心脏怎么都轮不到你们的。”
论抢,许言倾抢不过邵家。
论老老实实排队,在许安前面还有一堆的人在等着。
赵思南做了美甲的手指,在茶杯边缘处绕圈打着转。
“虽然除了直系亲属外,不能指定受捐人,但你也知道的,这不是什么难事。现在最主要的是,这颗心脏很符合你妹妹。”
许言倾的软被她给掐着,事急还是事缓,都得看赵思南的心情。
许言倾将手放到桌上,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你们,有什么条件吗?”
王母没什么精神,双手捧着茶杯,却是一口未动,“三年前,赵小姐的父亲救了我儿子一条命,现在,就用我女儿来偿还吧。在这件事上,我听赵小姐的。”
王母说着站了起来,“你们聊,我还得回医院去。”
“好,我晚点再去看望敏敏。”赵思南目送着王母离开,许言倾看到她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偌大的‘佛’字如熏香炉内袅袅升起的白烟,灵动而富有生命力。
“我会让王家人,将指定受捐人写你妹妹的名字。”
许言倾谈不上欢喜来,可心里就算是有敲起锣鼓一样的惊慌,也得把话问清楚。
“你想让我离开聿执?”
赵思南哈哈地笑出声来,眼睛里再无遮掩,全是对许言倾的厌恶,“我要想跟他在一起,用得着你来让吗?”
再说凭着聿执的脾性,他要不放人,许言倾说一百次分手都没用。
她打开旁边的包,从里面拿出一瓶药。
赵思南将它放到桌上,许言倾看到瓶身四周印着维生素的标识。
“这是药厂新研制出来的药,我想,让你参与试药。”
许言倾就知道,想从赵思南手里得到些什么,必须经历被抽筋剥骨一样的代价,“这是什么药?”
“药品研发上市,有严格的规定。为了测试新药的毒性和代谢过程,要在人身上先测试。”
赵思南得意于自己想到的这个主意,她话语间尽是笑意,“药品说明书上,关于剂量和不良反应等内容,就来自于试药人的数据。”
许言倾盯着那瓶药,就像是在看着一瓶毒药。
“你也不用这么害怕,我不至于拿药来毒死你。很多年轻人都会参与试药,我们会给一定的报酬,而你就不一样了,你能换来的,是一颗健康心脏。”
许言倾的呼吸,如磨尖了的刀,割过她的喉咙、心脏,直至五脏六腑,丝丝缕缕的痛在全身蔓延开。
“要不你先去问下聿执,看看他想用王敏的心脏,救邵参还是你妹妹。不过这件事上,只有我能说得动王家人,他们欠着我一条命呢。大不了,就让王敏签了遗体捐赠书,反正……怎么都轮不到你妹妹身上。”
赵思南说着,拿起那瓶药就要起身。
“等等。”许久不语的许言倾,伸手握住了瓶身,“是不是只要我参与试药,我妹妹……”
“对,只要你答应!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赌的,许言倾,这是唯一的办法不是吗?”
赵思南就知道,让许言倾眼睁睁看着许安死,她肯定做不到。
“你要不怕聿执用尽手段抢了这颗心脏的话,你也可以跟他商量下。”
赵思南自然是吃准了,许言倾不敢得,她如今就像只惊弓之鸟,她不会相信任何人,只相信她自己。
许言倾将药装了起来,赵思南在她身上吃过那么多亏,如今她操纵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每一步都必须下好了。
回到江南首府,聿执还没到家,许言倾做好了晚饭,坐在餐桌前等着。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门口才传来窸窣声。
聿执进来时,看到她站起了身,“回来了。”
“做什么好吃的了?”男人手指扯开领带,走到许言倾身边,将一张椅子拉开。
许言倾去厨房给他盛了小半碗饭,“炒了个河虾仁,你喜欢的。”
“我找个阿姨吧,这样你下班回来就能有吃的了。”
她不习惯过饭来张口的日子,许言倾握着筷子,却是一口未动,“聿执,王家人那边,还是不肯松口吗?”
聿执夹了几颗虾仁放到碗里,他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事,毕竟是毫无进展,且那家人态度很硬,还是一副打死不肯捐的态度。
“倾倾,”聿执知道她在救许安这件事上,已经偏执了,他其实想让她认清楚现实。“人命不可强求,他们有选择不捐的权利,我们都在尽力……”
“别说了。”许言倾就怕他来一句,安安的命数到了,让她接受事实。
是,真到了那一步,她会接受的。
但是许言倾不想听到别人说出来,“我听说聿小姐的公公,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