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的本性是天生具来的,你看那出生才几个月的小叫驴就时不时地立起身,将两个前腿搭在草驴的屁股上。而两三岁的叫驴们只要是个草驴都会主动扑上去。草驴如果没有发情,就扬起后蹄蹬去,叫驴即使被踢痛了,仍然奋力而上,不厌其烦。而一旦有草驴发情,叫驴之间的争斗立马白热化,互相追逐撕咬,直至决出胜负为止。
胜出的叫驴撅着唇、龇着牙、张大鼻孔,不停地嗅草驴的屁股。如果草驴撒尿,则兴奋地抿上一口,然后伸直脖颈朝天抽搐着驴唇和喉管,发出低沉而短促的声音。叫驴朝四周不停地宣誓,跟小伙接到爱慕已久女孩的约会邀请一般。如果草驴觉得合适就给它机会,叫驴立马伸直那硕大的行货,迫不及待地爬到草驴的背上,用嘴巴紧紧咬住草驴的脊梁,臀部笨拙而用力地前顶,摸索那打探多时的门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进去了,可叫驴来不及抽动几下,就瘫软在上面。草驴低垂着脖子,前伸着头,微微张着嘴,流着口水,低沉地叫唤。周围的叫驴们则伸直了行货虎视眈眈,眼神里尽是嫉妒和愤恨。叫驴经过几天的争斗、无数次的献殷勤,不到一分钟就从草驴的背上败下阵来,虽然蔫蔫地站在一旁,但仍警惕着其他叫驴。
叫驴们无法安生干活,只要有三五头叫驴就搅和得整个驴群不得安宁,所以除了留作配种的叫驴,其他两三岁的小叫驴都要在调教干农活前阉割掉。毛驴的阉割不像劁猪那么随意,需要找专业的兽医进行手术。小兴没有亲眼见过阉割的过程,据说要打麻药、要缝针、要专门的固定夹具和手术刀具。
当时周围几个村子只有一个兽医,姓尚,是邻村的外来户。他医术是否精良小兴不知道,但胆子很大,什么样的病都敢治,从劁猪骟驴到打针灌药样样能行。小兴记得最深刻的是对肠梗阻牲口的处理。他行动果敢自信、动作干净利落,不论冬夏,立马脱掉上衣,将修长有力的胳膊直接伸进牲口的肛门,一次次掏出草团状的粪便,直到稀软的粪团连续喷射出来,垂死的牲口算是得了救。他们家单干时分的枣红马年老消化不好,经常梗阻,被他救过几次。
小叫驴都是集中在一起骟的,小兴虽然没有目睹尚兽医的骟驴技艺,但经常听见他说:“张三家的,去把这几个卵子儿炒了,他们下酒喝。“看来割下来的**大多都被他吃了,小兴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否好吃,看那家伙红光满面的样子,估计是大补之物。
刚刚骟过的叫驴行动不便,要先在圏里待上三五天,然后拉着四处遛遛。村口巷尾,经常见到阉割不久的毛驴,它们身上披着毯子,脖颈和尾巴上挂着红布条,乖乖地站在主人的身后。主人们抽着烟聊天,它们一动不动地站着,木讷的眼神毫无光泽。如若有其他被阉割的同伴慢慢移动过来,则微微抬头看上一眼,没了以往的斗志和神气,多的是同病相怜的无奈和悲悯。
它们已经从叫驴变成了骟驴。自此往后,它们不再躁动不安,不再动不动就亮出那黝黑硕大的家伙。它们只有乖乖地吃草、乖乖地干活,才能成为温顺能干的好骟驴。当它们再次看到小叫驴们争风吃醋地追逐时,是否还会想起那短暂而美妙的时光?是否还心甘情愿做一头蒙头干活的骟驴?若干年后,它们是鄙视叫驴们的轻浮、自嘲自己曾经的烦躁呢?还是羡慕种驴的高傲、怨恨兽医的无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