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竹起床之后,他开始沿着村子附近的土路,到处走走转转,一来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二来还可以清醒一下头脑。最近他头脑里老是昏昏沉沉的,可能是与喝酒太多有关。自从当上村支书以后,成天不是喝酒就是开会,有些事情不喝酒根本玩不转,酒量小了都不办事。村民家有结婚生孩子的要喝酒,有什么事情有求于他要喝酒;村支书之间礼尚往来要喝酒;乡里的干部下来检查工作更要喝酒。现在的年月,不喝酒根本办不成事儿。在几个要好的村支书的聚会上,孙达年书记说过这样话:“你们工作好坏如何评价?我就看喝酒!酒场如战场,酒风看作风,酒品看人品,酒量看胆量,酒瓶看水平。”他娘的,有点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一套一套的。张石竹想起了在连队时看过的影片,里边讽刺国民党人花天酒地、听着靡靡之音跳舞玩女人,终于把他们赶到了台湾去。想不到几十年之后,咱们自己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他们还会玩。想到这里,张石竹心里就觉得有些好笑。
张石竹转悠了一大圈之后,天也放亮了,庄户人陆续起来的时候,他开始折身向村里回转。当他走到村口时,突然发现路旁的水泥电线杆上,有一行竖写的歪歪扭扭的毛笔大字:打倒贪污犯张石竹!他感到有什么在头脑里轰地炸响了,气血似乎一下子塞满了胸膛。他奶奶那逼的,是哪个狗日的想祸害我?!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他仔细瞧瞧的这些字迹,看上去还很新鲜,看样子应该是最近刚写的。到底是谁干的?他在脑海里闪过几个可疑人,但最后都一一否定了。临时他还无法猜透究竟是什么人所为。
张石竹四下张望了一下,未见有人影。他怕村民看到这些标语以后,看他的笑话,让他感到丢脸难堪。他从路边抓起一把玉米李,想把这些字迹擦掉。忙活了大半天,结果根本无法擦掉。没有办法,他把手里的玉米李扔掉,拍拍手,只好向村里走去。没走多远,他又在大街两旁的墙壁上,发现了更多的用毛笔写的标语,看上去与电线杆的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走到自家院墙时,他发现院墙上有人用毛笔画上了一头恶狼,被人栓住了脖子,伸着长长的舌头。在狼肚子的位置写着:黑心肠张石竹!字写得不怎么样,画却很生动。张石竹站在那里,审视了半天,生气地回了家。
这天夜里,张石竹瞄在柴草垛后边蹲守了大半夜,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正是冻得鬼呲牙的天,他的手脚早已冰凉,都有些麻木了。他哈着手、跺着脚,头上挂着霜花,耳朵、手、脚没有一处不冻。看来今晚没戏了,他就有些失望地回家睡了。到了下半夜,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张石竹,发觉自家的院落里有些动静。他慢慢爬起来,趿拉上一双鞋后,悄悄地走到屋门口,把脸贴在门玻璃上观看院落里的动静。外边很黑,什么也看不清楚。他顺手拉了外边的电灯开关,却发现外边的电灯不亮了。他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他拉动开关的声音把他老婆惊醒了。他老婆立马打开了房间里的电灯,把屋里照得通亮。张石竹根本无法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而房间里的情景却暴露得一清二楚。就在这时,只听到“哐”地一声,门玻璃碎了一块,一块砖头砸在张石竹的脸上。他老婆听到响声以后,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她看到张石竹满脸是血,双手捂了脸,蹲在地上的时候,立刻尖叫了一声,蜷缩在床角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