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外臣收到国中主教一封书信。信中提及,天下诸国国王,都是上帝之子。于中国皇帝而言,自然便是天子。因此,敝国公主玛丽亚闻之,心生爱慕,而今敝国国王亦是有意撮合此间姻缘。已成西班牙与中国之美事。”委拉斯凯兹惋惜地说着:“可惜,玩玩没想到,而今竟有如此意外。此等消息传回去以后,恐怕便要生出诸多意外了。”
这时,杨光先跟着补刀说。
“听闻欧罗巴诸国,若是国王并无子嗣,王位亦是能够传于王女。那玛丽亚公主而今就是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长女,乃是西班牙国王第一顺位继承人。若是陛下与那西班牙公主生下子女,即可继承西班牙王国。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万里疆域啊!”杨光先说完,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汤若望,意思不言而喻。
瞧瞧,你们猜中了又如何?
坏了大明的正事,区区天文历法又是如何?
李邦华听完,果然是面目一变。
没多久,倪元璐就遣人抬着一个巨大的世界地图来了。
西班牙不愧是日不落帝国。
虽然地图上吕宋的板块已经悄然间变成了大明统御的红色,但远在大洋彼岸的每周领土依旧是让人不住地垂涎。
那可是南北贯穿,比拟大明九州之土的领域啊。
更别提西班牙本身就是一大强国。
这样的强国,不用战争,不用金钱,不菲一兵一卒,只要皇帝陛下多收个女子就能拿下……
试问,谁能不心动呢?
尽管这方式听起来有些不靠谱,但只要一想到这么庞大的领土,惊人的利益,无论是谁都克制不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心。
“万里疆域,横跨天涯……这等大国强国,却是如此轻易就能拿下么?”李邦华喃喃地说着,他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有些想要相信。
“李相国,这时的确是有的。”自从大明与西班牙三国打了一仗以后,朝中对于欧洲各国的情况就被迅速科普了一边。李邦华了解的还不算确切,但拿到全面军事情报的倪元璐可就清晰许多了。
尤其是在许多驻华公使的聊天之下,倪元璐对欧洲贵族的通婚情况了解颇为清楚。比如玛丽亚特雷丝的母亲就是法国国王亨利大帝和玛丽·德·美第奇的女儿伊丽莎白·德·波旁。
腓力四世的姐姐安娜·奥地利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妻子,路易十四的母亲。
原定历史上,玛丽亚特雷丝因为有王位继承权的关系,最终被当作一个重要砝码用来缓和与法国的关系,又因为此前的姻亲重新嫁到了法国去。
当然,现在西班牙还未完全疲倦。在见识了中国人强大的力量后,腓力四世将拜托与法国差距的希望落在了中国的身上。
而朱慈烺呢,也是对此有些听闻。
因为,欧洲贵族各国是经常跨国通婚的,各国王室都有姻亲关系。这不同于中国的那种政治联姻,名大于实,很难说有什么用。在欧洲,血缘关系是非常重要的纽带,而且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
在中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颇得不少人的认同。
但在欧洲,这几乎就是一个神话。
阶级的固化远比人们想的更加残酷。
故而,各国王室之间的通婚不仅是为了维系关系,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在政治上有更多的依靠与选择。
在这样的基础之下,想要明白欧洲的历史,就得去了解欧洲各国的联姻。
比如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在后世就被称呼为欧洲的祖母。这当然并非空口白话,只要细细数一下他的子女就知道了。
长公主维多利亚嫁给了德意志第二帝国皇帝腓特烈三世,生了德皇威廉二世。
威尔士王子娶了丹麦公主亚利山德拉,子女包括联合王国国王乔治五世,挪威国王哈康七世的王后摩德;艾丽斯公主嫁给了黑森大公路德维希四世;阿尔弗雷德王子萨克森-哥达-阿尔滕堡大公娶了俄罗斯女大公玛丽亚·亚历山大罗夫娜,这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女儿,子女包括罗马尼亚国王斐迪南一世德王后玛丽;阿瑟王子是康诺特和斯特拉森公爵,娶了路易斯·玛格列公主,这位是德皇威廉一世侄孙女,子女包括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六世的太子妃玛格丽特。
贝翠丝公主嫁给了巴腾堡的海因里希·莫里茨王子,子女包括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的王后维多利亚尤金妮亚。
虽然看起来十分复杂烧脑,但只要明白欧洲各国之间复杂的姻亲关系就能对欧洲历史多一层了解。
同样,因为女性同样也有继承权。故而,朱慈烺若是笑纳玛丽亚-特雷丝又剩下几个儿女,自然就有了入主西班牙的权力。
到时候,哪怕是朱慈烺没有这个想法,也会有数不尽的聪明人围绕在几个幌子皇女的身边,试图做出一番从龙之功。
还别说,这实际上已经成了大明的一个新风潮。
各级贵族都重新恢复了往昔的养门客之风。
因为,各级藩王、世袭贵族都已经将目光从国内一隅之地调到了边疆之外的茫茫天涯。
别的不说,东南亚上不知道多少家殖民公司实际上就是各个藩王、公侯伯们的产业。分封制虽然没有在国内兴起,却在国外蔓延开。
在皇帝陛下的新政策之下,藩王们纷纷将国内的封地该封到海外去。在国内,他们已经失去了政治、经济上的特权。靠着种田那点利润已经越来越难以维持盛世之时的各种开销。与此同时,去海外冒险发财便环绕在了他们身边。
不比在国内需要畏畏缩缩,谨小慎微。一旦到了国外,他们就能重新恢复真正藩王应有的权力。甚至,便是建立一国也相差无二,只不过要一切重头开始。
话归正题,了解欧洲情况以后,李邦华目光闪烁,显然片刻之间已经生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只要大明皇室参与进欧洲各国的联姻之中,就足可以用生孩子来解决征服世界的问题啊。
当然,他们作为大臣,以大明雄厚国力与战无不胜强兵作为依仗也是必要的。
“哼,若是如此,汤若望可真就险些坏我大明正事了。”李邦华这样想着,看向汤若望的表情也就有些不善了起来。
此刻,汤若望也是脸色严肃了起来。
作为传教士,并非是只要懂得如何传教,懂得一些自然科学就足够了。
特别是能够在中国政治中心占有一席之地的有名人物,汤若望不仅情商智商双高,在政治上的领悟能力也是非凡。
或许,对于中国的情况他还在不断的学习摸索之中。但是,对于欧洲的情况他却知晓得很清楚。
别忘了,他就是欧洲来的。
欧洲各国王室通婚带来的机会,他岂能不明白?
汤若望定神地看着委拉斯凯兹,又看了一眼杨光先,心中大叹。
“中国人与我做对也就罢了,为何连同为天主教的西班牙驻华公使却也要与我为难?难不成,就因为我试图让传教组织远离这些驻华公使的控制么?”汤若望的心思发散了一会儿以后,就迅速回到了正题。
只不过,不管汤若望怎么苦思冥想,都有些没想到破局之点。一旁的陆仲玉也只好干涩地说:“无心之过,如何会影响两国关系。皇帝陛下之圣明日月可鉴,区区天文之事,无伤大雅。”
“只是无心之过这么简单么?吾国公主本是一腔纯粹的爱慕之心而来,容不得半分污染。尔等此举,无益于破坏了公主殿下心中对于东方君主神圣的向往。一旦公主心生失望,两国关系因此失去姻亲机会,谁担得起责任?”委拉斯凯兹扫视全场,果然见不少人的目光都退却了下去。
汤若望几度张口,却都纷纷收了起来。
见此,杨光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道:就算你算对了,猜对了,那又如何?在委拉斯凯兹公使阁下的计策之下,还是一样要吃瘪。
这时,李邦华与倪元璐也纷纷到了角落里,几个大臣都在私底下议论了起来,大家都在评估着与西班牙结下姻亲的价值。
“委拉斯凯兹应当是虚张声势,联姻这等大事,岂会因为虚无缥缈的一点小事因此耽搁下来?”
“但他的态度很让人琢磨。这次抓着一点小事就咄咄逼人,很有问题。难道是因为之前一战丢光了颜面,想要借机出口气?”
“只是出口气,也不碍事。但这若是没有善罢甘休,他在那玛丽亚公主面前胡言乱语,那这联姻可就有些坏事了。而且,一旦这其中惊人的操作空间传出去,到时候就算我们不愿意玛丽亚公主嫁入陛下宫中,那些野心家们也会纷纷行动起来的。”
“西班牙太大了,这样的利益,没有人会舍得……”
“就是我又如何舍得?但要是放那委拉斯凯兹借外戚的身份进入政局,我却是大有隐忧。他不是个和气之人啊……”
“甘蔗没有两头甜,总不能只需我们欺负那腓力四世没有子嗣。不过,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说到底,陛下只有皇后一人,近年来也只有一个子嗣,还是太单薄了。”
“眼下皇后娘娘有孕在身,的确是个好机会……”
……
在后世,妻子有孕,丈夫偷腥,那是毫无疑问需要谴责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没人觉得皇帝陛下多纳几个妃子有什么问题。毕竟,身为皇帝,现在已经六年了,却依旧只有一个子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欧洲的事迹固然让大明朝臣们想到了无数可以下手的地方,却也给了他们一个提醒。若是皇帝陛下没有子嗣,或者说子嗣成了欧洲人的。那也难保大明的江山传承三百年后会不会便宜外人……
嘉靖皇帝不就是捡了这个便宜么?
……
伴随着议论,汤若望、陆仲玉等人的表情都是越来越难看了。
显然,大臣们被说动了。
委拉斯凯兹与杨光先露出了微笑,他们早有预料,也是很有信心。没有人能够在这么庞大的利益之下不心动。
毕竟,光是在东南亚那么一片不甚富裕的地方就足以有金山银海的财富了。若是去了每周的那些金矿银矿,那还不得更加发财?
“汤先生,不如……认了吧。”陆仲玉叹了口气。
汤若望心中一片冰凉,他叹了口气,将一本书递给了南怀仁:“我的指向,也许要寄托在怀仁的身上了。”
那是《崇祯历书》。见此,南怀仁与陆仲玉眼中有些泪光涌动。
朱慈烺听着众人的议论到这儿,也终于打破了沉默,轻咳一声说:“等等啊,怎么着,朕的婚姻大事,弄了半天,还没人问过朕的意见啊?”
李邦华与倪元璐一听,就忍不住连连轻咳了起来。他们意识到,皇帝陛下犟起来了。
年轻气盛,没脾气才怪了,他们早已熟悉这一点。
“陛下,社稷为重。些许小事,往后再论也不迟。”倪元璐轻声说。
“陛下三思,此事于陛下有利无害呀。”李邦华连忙劝慰。
一旁,委拉斯凯兹与杨光先都差点笑出了声。
大明两大巨头都为他们说话,这是多长脸的事情?
一想到这个庞大的帝国开始被自己影响控制,委拉斯凯兹就止不住地兴奋。
朱慈烺摆摆手:“你们是担心朕不想与外邦联姻?”
“难道……不是么?陛下不是因为这事?”李邦华与倪元璐一脸茫然。
“你们啊,唉,有时候,太操之过急了一些。再说,男女那点事,想的未免也太卑微了。说得我朱慈烺好似一个没钱没事的穷书生一样,要高攀贵族名媛。搞清楚,朕是什么身份,再想想,朕要想选秀,那欧罗巴诸国,哪个朕不能挑?法国、葡萄牙、神圣罗马帝国、就连荷兰,也得乖乖把姑娘送过来。什么西班牙公主,一点小事就唧唧歪歪,谁贯的,嗯?”朱慈烺鼻音哼了一声,扫视全场:“听仔细了,朕不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