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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报报馆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朱慈烺忽然想起了这些复社士子,更是要邀请他们这些人去看什么星辰号的回归大典。
对于航海,这些人知晓不多。对于船舶航运,更是只有内河的概念。但朱慈烺既然开腔了,众人哪里又有不应之礼?
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复兴报的地盘,是复社的地方,只认还是复社士子的当然不会冒昧开口。已经打算抽身离开的其他人也没有喧宾夺主,都看向张溥,纷纷用眼神示意张溥过去。
张溥见此,心中却油然升起了格外不妙的感觉。
但此刻他有哪里有什么理由拒绝众人?
一念及此,张溥只能沉声道:“便去看看,这星辰号是个什么东西!”
一路上,张溥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心道:“毕竟自己还有这个大招,只要发动天下士绅坚决抵抗暴政,朱慈烺总归也是需要低头的。别的不说,这些天来宜兴张氏,平湖陆氏,还有那松江徐氏都是应允了。这些人都是有进士功名,至少官居二品之位致仕回乡的,都是江南一地士林领袖。最难得的都是格外反抗保证的,到时候,只需要联络他们起头,倡议天下士绅一体,如何不能逼得朱慈烺用自己?”
“朱慈烺毕竟年少寡谋……”张溥暗暗想着,越发坚定了起来:“当初立下了那百万两的额外税赋是年少冲动……哼,就不信了,他能再寻出一百万两的财源?不不……至少要两百万两罢……”
想到这里,张溥便眼前的道路似乎已经明朗。
没多久,复社一行人乘坐着四****马车便赶到了码头里。
码头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竟是比起寻常时候还要多了一倍之多。想到这里,众人都感觉有些不一样。
“仅仅只是因为朱慈烺的声势吗?”陈子龙可没觉得这么简单。。
但很快陈子龙就没工夫感叹了。
他看到了很多熟人,很快黄宗羲就朝他打起了招呼:“卧子,你们来得好快。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怎么样,这码头比起寻常可要繁华许多了罢?”
“不止是码头啊,这南京的道路比起寻常也是好走多了。方才没注意到,眼下才发现距离我从报馆出来。这才不到半个时辰。足足比平时快了一倍啊。”陈子龙说着闲话。
黄宗羲闻言,却顿时感觉一股傲然,道:“看来卧子你还不知道,这些天我正在督办城中公共交通呢。这些天不仅忙着帮衬师范学校的事情,更是每天都在招收工人。带队交通警维持市面呢。不试着做永远不知道,原来这管理城市还真是一门大大的学问。这些天,光是为了将城中的分界线立起来就费劲了力气,靠着城中那三百来个退伍士兵的交通警这才将十字大道的靠右行驶的规矩立了起来。至于殿下说的人行道与车行道的分界线,也只有少数路段靠着棍棒这才维持了起来。”
“太冲,往日你可是奉行圣人之言,看不过这棍棒之举的呀。”陈子龙笑道。
黄宗羲闻言,却是面色一正,道:“今时不同往日。从前书生意气之举休要再提了,总之交通警大队内新进来那些话多的。我都统统让他们扫街去了!”
“真扫大街?”
“当然不是,是跟着咱们的志同道合的袍泽们一起先干活,干够了,再说那些坐着说不腰疼的事儿。”
“哈哈……倒也是。话说,咦,是宜兴那家?”这时,陈子龙眼光一瞥看到了一个老者笑呵呵地与李邦华说这话。
这个老者,便是宜兴宜兴张氏张俊,是十年前从南京礼部尚书任上致仕。
“不仅他呢,看那边。楚王殿下正在和谁笑呵呵说这话?”黄宗羲看到这里,笑容不禁有些奇怪了起来。
陈子龙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那边,正是平湖陆氏的当代家主,陆丰。比起张俊。陆丰可是下了血本投了许多钱在这次粮价操作上。
而朱斐然是谁?
正是朱慈烺驯化了的在宗室里格外听话的一人啊,这次正是朱斐然带队,加上麻城刘侗以及新田骆江伦,聚合了湖广一地全部粮米趁着粮票一出,一举抛洒了三十万石的巨额投入平定了市场。
也正是由此一举,将十二两一石的粮食价格砸到了三两一石。足足让入场之人莫不是折损了三分之二的身家,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扩大。
这其中,损失最惨重的除了福王朱由菘、阮大铖以外,便是这些江南地主之辈了。
可是,眼下的陆丰却是不断地讨好着朱斐然,话语之中流露着充沛的敬意。
就当陈子龙若有所思的时候,这是,有一人入场了。
这一人一来,陈子龙还没惊讶,张溥却感觉了心中一盆凉水泼进来,忙不迭地冲了过去,拦住那人道:“徐翁,你这次怎么也来了?”
此人,自然便是松江徐氏的当代家主徐谷了。
他也正式江南诸多豪绅之中最为支持张溥的人,只是今日的徐谷见了张溥却是表情有些尴尬。
只不过大家都是修行千年的老狐狸了,这养气的功夫自然是足够的。此刻徐谷见了张溥,亦是笑呵呵道:“天如都来了,难道我还能不来吗?”
张溥一听,顿时感觉被噎住了:“可……”
“可什么可……天如啊……”徐谷话刚说一半,忽然感觉场上气氛有些奇怪,众人好像被什么镇住了一样,纷纷安静了下来。
徐谷立刻扭头看过去,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殿下来了!”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其他人闻言都是纷纷拥了上去,各类讨好的声音纷纷响了起来。
见此,徐谷哪里还搭理张溥,就连那修行了几十年的养气功夫此刻也纷纷崩溃瓦解,立刻冲过去,挤出自己最和善的笑容道:“殿下每每历经国事,可真是亲临一线,太辛苦了。松江徐谷前来见礼。还请殿下要注意歇息呀。”
众人一见徐谷这般阿谀,纷纷惊讶此刻的徐谷为何如此没底线。
但众人还没来得及细想什么,就见宜兴的张俊也跟着扒了身上的羞耻心,大声道:“殿下。我宜兴张氏别的没什么,可这海图却是积蓄了数代啊。海上行商经验丰富,可为殿下一用。还请殿下思虑。我等鞍前马后,绝不敢多出一个犹豫!”
眼见徐谷与张俊一个赛一个的积极,在后头与朱斐然说话的陆丰可就抓瞎了。比起前两人而言。陆丰的根底更加薄弱,故而也就一得到消息便立刻冲了过来,为的就是抢先卖个脸熟,更是运气不错地打上了朱斐然的线,来了一个不打不相识。
可眼见众人纷纷拥挤上去与朱慈烺搭话,他却不敢与朱斐然离身。
见此,朱斐然也没有继续作弄,而是十分理解地开腔道:“去吧,这飞剪船的消息看来南京众人都知晓了啊。”
飞剪船回大明当然不是一瞬间就出现在南京,更是将在朱慈烺的特地吩咐之下不再隐藏行踪。将货物在松江的上海县与苏州府发卖了一部分,最后更是在众人好奇这艘漂亮细长的船后,纷纷收到了一个消息。
原来,这艘船竟是上个月才离开南京,此刻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就从东瀛日本国回来,船上满载货物,尽数低价发卖了出去,获利巨大,让众人纷纷怦然心动。
这一回,飞剪船上发卖到长崎的便足足有各种生丝、白蜡七千五百斤。各类纺织品又有四万四千匹,一匹约莫十斤计算便有四十万斤之多。这还不算那些没有泄漏出去数额的货物,保守估计,这一艘飞剪船的货值足足有十万两之多。
与后世好货物要从日本进攻全然相反。此刻日本发展水平较低,好东西基本都是要靠着中国进口。再加上官方的贸易政策毕竟是禁止海上贸易,于是能够在海上跑的都是走私。因为不需要商税,利润极高。
至少,呈现到朱慈烺案头上去的便估算出了从明国出口日本的糖有百分之三白的利润率,鹿皮有百分之三百八十的利润率。生丝或许是因为出口量大的关系。也仅仅只有百分之一百十四。
再加上日本还存在金银铜钱汇率差价的关系,只需要多购买一些倭刀装裱之物回来,一趟往返能拿到的利润率无论如何都有百分之三百。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趟朱慈烺跑回来,一艘飞剪船就有至少六万两的利润。
再加上飞剪船超过寻常福船一倍的航速,这就意味着又是至少一倍的利润。
明白了这些,谁还能忍得住其中巨大的利益?
更不用说,当今朱慈烺可不仅是一位造船厂的船东,更是当今大明南京监国!
也就是说,朱慈烺为许久以来一直坚持的海禁政策拉开了一丝曙光。这对于每年只能靠着走私来发家的不少江南士绅而言,如何不是一个巨大的利好?
海禁固然可以让许多大家族把持走私推高利润,却也同样让许多耕读传家的士绅眼红。
再加上又是三艘福船被俘虏,包果在海战中击败郑氏不得不逃窜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这又更加坐实了朱慈烺海上的实力,证明了朱慈烺的赫赫武功不仅在陆上可以印证,在海上也无须怀疑。
这对于利润率奇高,风险也极大的海上贸易而言无疑是一盏明灯。
朱慈烺的气场是十分强大的。
此刻,他记性极好地与在场的人一个个见礼,不仅许多都说出了名讳,更是三言两语就让众人都得到了一些安慰,让场内回归了秩序。
就这样,当朱慈烺走上高台轻轻咳一声后,场上众人便纷纷平静了下来。
“很多人会疑惑我为何请大家过来,我也很理解肯定会有人警惕,以为我朱慈烺是处心积虑要谋害什么。当然,这是没有的事情。”朱慈烺俏皮的话让场上笑容纷纷响起。
就连张溥听了,也是不由悄悄放松了一点。但很快,他就警惕了起来:“欲抑先扬么……”
“我这里,很巧拿到了一些情报。”朱慈烺轻咳一声,道:“西元1606年,也就是四十年前的时候,每年在马尼拉靠岸的大明商船大约有十五艘。根据西班牙人的关税推算,1606年每艘船的货值在三万九千比索,1608在三万两千比索。1612年则是平均每只三万四千比索。西班牙人一比索为七钱五分。根据我的推算,大明到马尼拉的贸易额便是七十五万白银。”
“近年,福建郑氏曾经被荷兰人抢走两艘商船,索赔八万两与十万两。而每年通往南洋的平均数为七十六艘。这也就意味着大明与南洋诸国的贸易额是六百八十万两。一往一返算起来呢,就是一千三百六十八万两。再算上通往日本的,结合利润率与货值计算,则大明每年对外的贸易额总计就能达到两千万两了。”
“当然,此次我来说这些不是为了强调这些年坚持的禁止海上贸易的政策。我对此不评价也不讨论。我更明白两千万两从来就不是贸易额的真正数字,与其说这是一个概略,不如说是一个最低最低的数字。真实每年行走在海上的商船不知多少。而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蓝海,一个巨大的利益源头。”
台下众人目光火热,呼吸粗重,他们看向漂亮细长,在码头上静静停着的星辰号,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
而张溥,俨然已经明白了朱慈烺的手腕,心如死灰。
朱慈烺的声音清朗而动人:“今天,站在这里,我愿与诸君将这两千万两的海上贸易奔向一万万两,甚至……十万万两!这不仅是来自我的雄心壮志,更是身后星辰号的亲身经历!”
“足足有一千两百料的大船,开出去,便能有船工所言十节以上的航速,至少高出一倍的航速,甚至……两倍的航速。这意味着什么?”朱斐然笑道。
张俊砸吧了下嘴巴,道:“是金山银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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