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琼半闭着眼睛靠在榻上,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神态阴沉。陈平带着两个士官站在床前,只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屋内一片静默,杨琼缓缓睁开眼来,如黑曜般的眸子微微转动,冷冷道:“继续往下说。”
左手边的一位高个子的士官抱拳道:“属下们一路跟着何公子,只眼见着何公子和那个唤做嘉树的少年日渐亲密,到了中州后便同宿同栖,夜夜……”那人有些说不下去,又看了杨琼一眼,便低头不语了。
杨琼冷笑了一声:“夜夜如何?”他用手支着头,长发随意散开,眼角眉梢都是寒意,“每个字都说清楚,不许隐瞒。”
那士官低着头,只得硬着头皮道:“他二人夜夜缠绵,如胶似漆,行动坐卧都与夫妻一般无二。”他也不敢抬头看杨琼,只用眼角的余光望了望杨琼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这些时日他一直奉命跟着何晏之,又是送钱,又是开路,一路保护这位公子爷南下,自然知道皇长子殿下对此人甚是看重。如今却在眼皮子底下弄出这等风月之事来,心中不免忐忑起来,他又偷偷望了眼身边的同僚,对方亦是一脸不安。
两人心中惶恐,再看陈平,却是满面怒容道:“殿下只是叫你们保护何公子,你们姑息那小贼作甚?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你们找个机会灭了口便是!”两个士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陈平心里只是痛骂两个手下愚蠢之极,一不小心拂了杨琼的逆鳞,只怕自己将来的荣华富贵都要化作烟云了。
杨琼却冷冷打断了陈平的话:“闭嘴!”他依旧靠在软榻上,凌厉的目光却叫陈平不寒而栗。陈平急忙躬身作揖道:“殿下息怒,是属下们办事不周。”杨琼却不理他,只是神色淡然地看着那两个士官,缓声道:“你们继续跟着何晏之,只需保护他的安全,其余的不必过问。”他顿了顿,冷冷扫了陈平一眼,又道,“至于那个君嘉树,亦不许伤他分毫。”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士官退下,却叫住了陈平:“你且留下。”
陈平唯唯诺诺,一时间摸不准杨琼的心思,只是垂手而立。杨琼见他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禁笑了笑:“你可知孤最讨厌甚么?”
陈平不敢抬头看杨琼,只觉得房中的气压之低,几乎叫自己透不过起来,鬓角也密密地渗出汗滴,顺着他的两颊往下淌。只听杨琼冷声道:“孤要的是听话的属下,最讨厌手下的人擅作主张,若是以后再有不等我吩咐便擅自行事的念头,便也不必再跟着我了。”看书喇
陈平连声称“是”,躬着身退出了房间,待终于关上了房门,只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慢慢往回走,心中却想,看来那个何公子确实是皇长子心尖上的人,闹出这般丑事,杨琼居然还要庇佑他。他心里暗暗有了主意,决心这次一定要押对宝,只要马屁拍对了人,何愁没有前途?
陈平正胡思乱想着,转过楼梯便见一身白衣的叶云舒正施施然走来。他急忙躬身行礼,毕恭毕敬道:“参见王妃。”
叶云舒微微颔首,道:“殿下可在房中?”
陈平道:“殿下刚召见了属下几人,此刻想必在房中休息。”
叶云舒的眉头稍稍一挑,轻“嗯”了一声,便径直往前走去。陈平站在转廊处,看着叶云舒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心道:这叶王妃长得也算是标致,气质却如高山冰雪一般,仿佛一个冷玉雕琢的美人,倒是和皇长子殿下一模一样。只是夫妻两人都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平日私下里不知道是如何相处的,这样相敬如宾,想必也没有什么闺房趣味。
陈平摇头晃脑地往楼下走去,又想难怪皇长子会钟情何公子这样活泼的人,已经娶了一个庙里观音一般的王妃,自然要找一个活泼随和的内宠放在身边寻欢作乐。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不错,转念又想到自己奉命保护何晏之的事可绝不能叫叶王妃知道了。从来高门大户中妻妾争斗的事层出不穷,若是叫叶王妃知道了何晏之的存在,保不齐立马派人将人给灭口了。如此一想,陈平心中又陡然急了起来,只想着再多派些人手护着何晏之和君嘉树,要是出了甚么差子,自己如何向杨琼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