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了,即便过了一千年,那些东西依旧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每每回想起来,犹在昨日!
瓷影的父亲瓷阙原本是一小摊泥瓦匠,从战场的废墟之中救下一个即将饿死的少女,这一幕正好被千瓷坊的灵尊阿南看见。阿南被他的善良感动,将他带回千瓷坊。
瓷阙聪明,十载岁月过后就已能把千瓷坊的所有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成为灵尊最得力的帮手。
灵尊阿南是灵土所塑,天地间造化出的纯净瓷器,不懂人的复杂。不知瓷阙在见识了千瓷坊的力量后,贪婪欲望与日俱增,竟韬光养晦、暗中谋划,又受云烛的族人所惑,效仿千瓷坊,在天地灵力汇聚的大海之上造下一座楼宇,以达到自己主宰天下的目的。
只是,他只能制作出黑瓷,灵力不稳还有很大的隐患,失败多次,多人为此丧命,其中就包括云烛的亲弟弟。
他们不仅毫无收敛,反而借此操控朝堂。瓷阙让儿子瓷青入朝为相,成为他夺取权势财富的工具。一场意外要了瓷青性命,不愿失去权势的瓷阙,偷偷回到背叛过的千瓷坊偷取白瓷复活瓷青。
这尊白瓷就是言歌。
瓷阙偷走一块,试图复活儿子瓷青,却没想到,法阵的门打开后,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次子瓷影。
有件事至今仍是秘密,那就是:
瓷阙一直用幼子瓷影的气运寿命等一切来换取瓷青的一切。
无数个夜晚,瓷影躺在床上,耳朵除了嘈杂的混沌声音,别的什么也听不见。眼睛除了看见黑暗,别的什么也看不见。身体不能动,脸色一日不如一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云烛误打误撞用家族中最贵重的一尊黑瓷,求得瓷影再次开口说话。
瓷影一步步引导云烛,最终助他瞒天过海,骗过了父亲瓷阙的眼睛,获得了白瓷的碎片。
那尊白瓷有复生之灵,即便他只得到一块碎片,也恢复了一切。
现在,白瓷言歌就在他眼前,他若能将她变回一尊瓷,用它护体,便能与天地同寿,主宰人世间。
会有那一天的,只是现在还不想那么做,因为他实在不忍心对言歌下手。
瓷影一杯接着一杯,喝得醉意昏沉。
所有人都说他无情,将他视为杀人恶魔,冷血而疯狂。唯有他自己,只能在喝醉的时候,偶尔会想起,一个灿烂简单的少年,哈哈大笑着围着家人转。
南宫晚对他的故事不感兴趣,正无聊时,看到了趴在窗户口的言歌。
那模样也太像一只顽劣的猫了。
言歌冲他招手,示意他开溜。
南宫晚也正有此意,小心地回头看看瓷影的反应,见他闭着眼,两颊绯红,看样子醉得不轻。
为了确保他真的醉了,南宫晚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下一刻,他的手却被抓住了。
瓷影睁开眼,发红的醉眼清醒而吓人。
“言坊主是想休息了吗?今晚就留在这儿,好生侍奉。”
嘴上如此无情又猥琐,实际上,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举。
南宫晚哪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真怕他真做出什么过分之事,将他用力地推开。
“我不是言坊主,楼主你认错了。”南宫晚冷冰冰的话,让瓷影皱起了眉头。
南宫晚从旁边拿过一盏油灯,吹灭,递给瓷影。
瓷影只需借助油灯黑瓷的力量,就能看清他的本相。
本相显露出来,南宫晚的样子把瓷影吓得脸色一白。
怎么是个男的?
瓷影有种被人摁着喂了一桶油腥的感觉。
“怎么会是你?她呢?”
见南宫晚抽身要走,瓷影起身就追。
喝得太醉,身体晃晃悠悠,一转眼,就不见了南宫晚的身影。
“一个大男人,居然敢用这样的手段骗我!来人!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瓷影怒不可遏。
其他门主都在包抄千瓷坊,眼下只有瑶兮带领着人搜寻南宫晚。
她正好也想找到言歌,借瓷影的手除掉她。
她想,找到他们二人不过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却没想到把天宫楼翻找了个遍,还动用了黑瓷,也没能找到。
“不可能!他们对决不可能在天宫楼凭空消失!”
这是瑶兮愤怒喊出的话,也是瓷影心里的想法。
可事实就是这样。
瑶兮又带人找了一圈,把大大小小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二人,连他们的气息也无法察觉。
“难道……他们真的离开了天宫楼?”瑶兮无奈。
瓷影忍无可忍,挥手一甩,强大的黑瓷之力将瑶兮席卷,鞭子一样卷着她横甩了出去!
“废物!继续找!”瓷影怒不可遏地命令。
瑶兮一边捂着胸口吐血,一边硬撑着站起来,鞠礼应下,“是,楼主大人。”
瑶兮怎么也想不通,言歌和南宫晚到底去了何处。
属下提醒瑶兮:“门主,我们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唯独……”
瑶兮喃喃:“唯独楼主的内殿祠堂。”
那是禁地。
“休得造次!”瑶兮怒斥。
瑶兮这端刚提到内殿祠堂,瓷影就想到了,急匆匆地进入了祠堂。
祠堂里并无灵位,他才不会供奉那些踩着他往前走的亲人。
祠堂的正中央,有一个气派的方桌,古朴的云纹图饰。方桌的上方,悬浮着一块洁白如玉的碎瓷片。
上回,瓷影发现就是这块白瓷碎片导致自己和言歌的命运牢牢实实地绑在了一起,于是,剖开胸膛,取出了这块碎瓷。
血流不止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白瓷取出来之后,身体反而有一种轻松感。
也许,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后面只会变成一种累赘、负担。
他把这东西供奉起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惊恐地发现,自己对言歌绝非寻常感情,他有好几次,恍惚间,想为了她放弃一切纷争,只愿她能幸福快乐。他要用白瓷碎片提醒自己,过去的一切那么的艰难,必须不回头地继续往前走,才不算辜负自己。
瓷影环顾一圈,并未发现异样,便离开了祠堂。
祠堂外,瑶兮见瓷影并没有什么动静,猜到他没有搜寻到南宫晚和言歌,心中疑虑不禁又深了几分。
其实,言歌和南宫晚就在祠堂内。
白瓷下方的桌子底下。
白瓷的气息与言歌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所以瓷影并未察觉到她。
桌子底下,言歌对南宫晚道:“我来救你了。”
南宫晚自言自语一般地回了一句:“我看你是为了救灵尊大人。”
“差不多了。”言歌并不计较这些,只是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南宫晚却较真起来:“怎么能差不多?救他就是救他,救我就是救我。”
言歌为了让他消停,只好解释:“先救你,再救他。”
这话——总算让南宫晚翻了这篇儿。
“你问到通行天门法阵的办法没有?”言歌问。
南宫晚摇头。
“你怎么只顾着陪他喝酒了?没见过男人还是怎么的?”言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南宫晚看在她把“救他”放在第一位的份上,不跟她争吵,“但我找到了让你想起所有事情的办法,等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就能凭借以前所经历的一些事,进出法阵。到时候我们再随机应变。”
这倒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