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声响起。
不是那种清脆、宛转、悠扬的鸟鸣,而是凄厉、尖锐、刺耳的鸟鸣。
战烈睁开眼。
眼前是原木制的木屋。
木屋很原始、很粗犷。木头上的树皮都没剥,树皮上疤痕宛然,如鬼脸般,密密麻麻地重叠在一起。
推门声响,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高近两米,满脸络腮胡,一头披肩乱发。他左脸一道伤疤,右脸整片刺青。
男人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叫乾真,是鬼牙部落狩猎队队长,你可以叫我狩长。我的人在外面发现了你,把你带了回来。“
战烈“哦”了一声。
乾真问:“你是留在部落,还在想继续在荒野里流浪?”
战烈答道:“随便。”
乾真伸出三根手指:“你可以留下,但部落不养没用的人。三天,你只能休息三天。三天后你和我们一起去狩猎,要么你猎取到食物,要么你成为异兽的食物。”
战烈应下:“好!”
乾真伸出大拇指,赞道:“爽快!”
说完,他离去。
木屋里安静下来。
战烈躺着,心里波澜不惊。没有喜怒、没有哀乐。脑海里似乎是一片空白,但细细去感知,又能听到无数的声音。
那是,魔鬼的呢喃、亡者的哀嚎、疯子的狂笑!
战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突然遭受了超过极限的刺激,自己的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
但无所谓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
疯子,或许这个世界更匹配!
门开了,一个男孩提着竹篮进来。
男孩相貌清秀,但颈部发生了畸变,长了一个大大的肉瘤。
所以男孩没办法说话,他啊啊地叫着,用手指着竹篮,做了个“吃”的动作。
竹篮里,放着一大块肉。肉黑乎乎的,肌肉纤维明显扭曲成了团。
这是受灵能辐射影响,已经发生了畸变的动物肉。这种肉吃多了,会显著增加人畸变的机率。
就像这小男孩。
但战烈没有选择。
荒野里食物极其珍贵。有吃的,就能活下去。没吃的,就会被活活饿死。
生死面前,畸变什么的,重要吗?
战烈抓起肉,大口吃着。
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纯正的酱香味。
吃完后,战烈走出木屋。
入目的是连绵不绝的木屋,再是密密麻麻、正忙碌着的部落人。
部落人衣着很杂,有的上身围树叶,下身裹兽皮;有的上身着西装,下身穿牛仔;有的上身挂外置装甲,下身罩大红裤衩。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也五花八门。有弓箭、有大刀、有重机枪、甚至还有机械臂!
最引人注目的,是名萨满。他头戴羽冠,身披羽衣,全身上下画满花纹。手里还拿着根藤杖,杖头生着只蛇头,蛇头正不停地往外吐着蛇芯。
这画面非常的诡异,却又,莫名地和谐!
战烈行走在其中,就如同行走在一卷穿梭了时空,混杂了蛮荒、原始、现代、未来、神秘等的长画里。
前面一个操场,好些战士挥汗如雨,正刻苦训练着。
战烈随手拿过一根长矛。
矛身是枣木,矛头是不锈钢,还开有血槽。血槽里,血迹斑驳。
战烈深吸一口气,左脚弓步,后脚顶地,腰部发力,长矛斜着用力刺出。
他会这个。鬼方城的每个成年男子,都接受了严格至近似残酷的军事训练。训练表现太差的,会被直接驱逐出城!
矛尖如电,化为一点锋寒,正中靶心。
砰!拳头厚的木靶四分五裂。
“好!”四周的部落战士连声叫好。
战烈皱了皱眉。
不对。
自己的力气大了太多太多。
还有……
战烈闭上眼,
空气中,似乎有游离的微小电流。
战烈舌抵上颚,长长吸入一口气,意念随着这口气,顺着某条环形的路线,游走全身。同时想象自己身如黑洞,有红光浩瀚被自己吞噬。
这是海莫斯呼吸法,是西兰帝国每个公民,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必学的一项技能。
据说,它是最简单且切实有效的一种呼吸法。战烈曾经花了三年时间,没日没夜地苦练。但没用,战烈没能成为职业者,他依旧只能徘徊在社会的最底层。
但今天……
战烈明显感觉到,有微小的电流窜入自己的身体,随着自己的呼吸,流入下腹某处。自己整个的身体都为之发麻、发热,渐渐有些滚烫。
越到越烫。
烫到无法忍受。
战烈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身上,笼罩着一层有些刺目的红光!
这是……
“灵能觉醒!他觉醒了!”一名部落战士大声喊道。
所有的战士立即看来,眼里满是羡慕。
战烈先前见过的那位部落萨满闻讯急急走来。
“大长老!”战士们齐齐将手抚在胸前,弯腰行礼。
大长老摘下自己羽冠上的尾羽,用尾羽在战烈脸上画了个神秘的图纹,再将其插在战烈的头上。
他和蔼地说道:“年轻的勇士,愿你早日成为部落的英雄!”
简单的仪式完毕,战士们纷纷挥舞着武器,扯开喉咙就是一阵嚎叫。女人们抛来阵阵媚眼,有大胆的,甚至悄悄拉开了自己的衣襟。
气氛非常热烈。
战烈的心,却平静无波。
曾经,自己用尽一切努力想成为职业者。那样,自己会从卑微的野草,变成可以长大的树苗。
可惜,所有的努力都宣告失败。
但在自己已经彻底放弃时,不经意间,却已经觉醒!
世事就这么可笑!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战烈看向祭坛。
他推断,这是金手指带来的“副作用”。为了容纳那种狂暴且强大的力量,他的肉身极有可能被改造过,于是就有了成为职业者的资质。
这无疑是件好事。
可惜来得太晚。
晚到战烈已不在乎。
此后三天,战烈哪都没去,呆在木屋里,苦练海莫斯呼吸法。
第三天中午,悠长的号角声响起。
部落狩猎开始。
战烈拿起长矛。
号角声中,部落的勇士排着队默默前行。
两旁是送行的老人、女人和小孩。
当最后一名战士走出部落时,大长老乾野唱起了歌。
声音低沉,歌声粗犷,在催人泪目的悲怆中,又带着种生生不息的希望。
部落战士在丛木里无声穿梭。
晨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艰难地投下一块白斑,印在一株三米高的连珠蕨上。
一只神似蜻蜓,却有蒲扇那么大,脚尖锋利如钩的昆虫飞来。它弹出弯曲如卷尺的嘴,吸取着连珠蕨的汁液。
连珠厥主干上,满披着的针形鳞片悄悄张开,忽然弹射出去。大蜻蜓发出声尖叫,仓皇飞起。飞了几步后,大蜻蜓打着滚跌落,慢慢死去。
泥土一阵翻涌,连珠厥的根从地里钻出来,扎进大蜻蜓的身体里,吸取着它的汁液。
战烈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在灵能的幅射下,这个世界的动植物疯狂地发生着异变。荒野中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树每只昆虫每只动物,都可能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谁都不知道,这片丛林里,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木哨声响起,三长两短两个转折音加一个破音。
乾真停住脚步,打出几个手势,他身后六名战士抓着树藤荡了过去。
那片灌木丛一阵晃动。不一会儿战士们钻出来,手里提着几只铁羽鸡。
木哨声此起彼伏。
一场围猎在悄无声息中展开!
战烈看着勇士们矫健的身影,在丛林中穿梭。
他们像猿猴一样,荡着树藤前进。像狸猫一样,溜进灌木丛不见。像豹子一样,跃起直击猎物要害!
所有人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熟练而精准。
这是在死亡中才能磨练出的技艺!
日落时分,战士们扛着猎物,往部落走去。
战烈背着一头刺猪。
刺猪是一阶异兽,皮肤坚硬如铁,刀枪难进。在半小时前的一场围猎中,战烈关键时刻刺出的一矛,成功洞穿刺猪的心脏。
一行人正走着。不远处的丛林里忽然传出几声鹰啼,啼声急促、焦躁,紧张到甚至带着破音。
所有的战士脸色大变。
乾真打破狩猎时的沉默,他大声喊道:“兽群来袭,快跑,丢下猎物,回部落,快,快。”
战烈回头看去,身后原本安静的丛林忽然沸腾了起来,兽吼声四起,渐渐连成一片,向这边快速追来。
一只疾风狼出现在视线中,然后是十只、几十只、上百只!
几名受了伤、落在最后的部落战士毅然转身,他们绝望地嘶吼着,杀向疾风狼群。
瞬间被撕成碎片!
战烈发力狂奔。
他堪堪窜进谷口,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大喝“放”
一道巨大的铁闸呼啸着降下,隔断住了山谷的入口。
战烈看去,男人们正疯狂地涌上城墙,长矛架起,弓拉上弦,子弹上膛,炮弹塞进大炮。
几乎与此同时,疾风狼杀到。
却停下,没有发动进攻。
再几分钟后,疾风狼身后,狂暴獏出现。然后是,铁甲犀、暗影豹、银鳞蛇、翼虎……
密密麻麻的异兽,从丛林里涌来。
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如**、如大海!
战烈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不是兽群。
这是……兽潮!
是这个世界里,最让人恐惧、最让人绝望的,兽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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