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贱兮兮地说道:“不过若是一次性喝得太多,嘿嘿,小心身体承受不住,直接炸掉哦。”
“什么?什么炸掉?”李秀之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燕赤霞神秘一笑,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便又自顾自地吃起了油条,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
李秀之略一思索,也就不再纠结于此,只是收起了九澧乾坤葫,转而坐到燕赤霞身旁,将小倩之事缓缓道来。
燕赤霞先是对李秀之那等前所未闻的降妖伏鬼之法,钦佩得五体投地,后来听闻姥姥这千年槐树精犯下累累恶行,更是怒不可遏。
他性情豪爽,嫉恶如仇,胸中更怀有一颗滚烫的正义之心,当下便按捺不住,欲要前去降妖除魔,大显身手。
李秀之却是拉住了燕赤霞,缓缓言道:“那老树妖,乃槐树成精。”
“此等草木之妖成道,生命力极为顽强,极难根除。”
“且槐字左木右鬼,位列四大鬼树之一,又经千年修炼,其修为非同小可啊。”
燕赤霞将手中最后一段油条大口塞入,细细咀嚼,过好一会儿才说道:
“这等老妖,才够劲儿、够味儿!降服它,方能彰显我等侠士风采!”
“哦?是嘛?”
李秀之嘴角微扬,面上露出几分揶揄之色,“没想到燕老弟,竟好这口啊,喜欢成熟的。”
“那么说来,昨晚去你房间的那位女鬼,对于燕老弟而言,可是极品中的极品啊,怎舍得将其立马灭杀?”李秀之继续打趣道。
燕赤霞闻言,一口老酒险些喷出,连忙摆手笑道:“哥!你是大哥,行了吧。”
“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那女鬼阴森森的,我可无福消受。”
“哈哈哈……”二人相视而笑,气氛一时变得轻松起来。
午时三刻,此时正是人的影子最短的时候,也是天地间阳气最为炽烈的时候,人的影子最短的时候。
虽然姥姥和李秀之约的时间是晚上子时,但是李秀之与燕赤霞,偏偏要趁着此时,姥姥妖力稍减的时候,施施然到了兰若寺后门三十里外的那片阴风阵阵的——乱葬岗。
虽值正午,但是此地,却是寒气森然逼人,妖异薄雾缭绕不散,仿若幽冥之境。
二人穿行于杂草丛生、墓碑林立的碑林之间,终至那棵参天古槐之下。
古槐高耸入云,庞大树冠遮天蔽日,将李秀之和燕赤霞整个身躯笼罩于阴翳之中。即
便青天白日,李秀之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深吸之间,空气中尽是枯枝腐叶之味,令人心生厌恶,难以名状。
燕赤霞环视古槐,缓缓为李秀之解惑:“此乱葬岗,本就是阴气汇聚之所,槐树又属阴性,极易滋养鬼气。”
“这乱葬岗所吸纳的阴气,皆用以滋养此古槐,致使古槐愈发茁壮,反过来又改变了此地风水格局,令天地间之阴气更加汇聚于此。”
李秀之眉宇间微蹙,沉声道:“小倩方才告知于我,她的尸身,似乎就被封存于这棵古槐之下,她能隐约感受到来自肉身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牵绊。”
话音未落,一阵缥缈空灵的女子笑声忽地在李秀之与燕赤霞耳畔响起,那笑声清脆空灵,却又似有若无,时而远在天际,时而近在咫尺,令人捉摸不透。
李秀之身形一闪,跃出大槐树的阴影,眼前景象却令他面色骤变。
方才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此刻天际却已是一片漆黑,厚重的阴雾如墨般遮蔽了苍穹。
古槐四周,尽是荒野孤坟,那条通往兰若寺的蜿蜒小路,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须臾之间,愁云惨雾,鬼声啾啾,阴风如刀,刺骨而入,浓雾弥漫,叫人分不出东西南北。
点点鬼火在四周飘荡,忽明忽暗,宛如幽冥之地的烛火。
不多时,那些鬼火竟化作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鬼脸,或嘶吼,或哀嚎,瞬间将这片乱葬岗化作了人间炼狱,将李秀之与燕赤霞团团围困。
面对此情此景,李秀之神色凝重,心念一动,不灭金光护体瞬间开启。
而燕赤霞身上剑气勃发,犹如烈日当空,将周遭浓烈的阴煞之气硬生生挡在身体三尺之外,护得二人周全。
燕赤霞傲然负手,一本金刚经骤然飞出,绕其周身疾速旋转,他声如洪钟,正气凛然:
“尔等妖孽,胆敢伤我弟妹分毫,我誓要让尔等魂飞魄散,永无超生之日!”
“魂飞魄散”四字一出,燕赤霞周身佛光大盛,璀璨夺目,无数阴灵虚影在这佛光之下颤抖,几欲溃散。
那些原本气势汹汹、张牙舞爪飞扑而来的阴灵,此刻尽皆如鸟兽散,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隐匿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那棵大槐树突然枝桠狂舞,仿佛有狂风席卷,树身中央,一张娇艳而扭曲的巨大脸庞赫然涌现。
其声凄厉刺耳,犹如寒鸦夜啼,直透人心:“呵~~男人!”
“聂小倩,你给姥姥我滚出来!”
聂小倩轻盈而出,对着姥姥遥遥一拜,姿态恭谨。
姥姥嘶吼之声震耳欲聋:“聂小倩!”
“我问你,是谁!?在你阴魂即将烟消云散之际,将你救回,得以苟活在这幽冥之世的?”
聂小倩低声细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是姥姥您,用无上的法力,将我从消散边缘拉回的。”
“那我再问你,”姥姥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我除了让你们施展幻术,迷惑那些薄情寡义、贪色忘义之徒外,可曾有过半分强迫于你们?”
“不曾。”聂小倩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为何,竟敢——背叛于我!!!”
姥姥周身妖气瞬间暴涨,如同实质般翻滚,似乎要将一切吞噬。
然而,在燕赤霞的金刚金那无形却强大的镇压之下,这股妖气又生生缩了回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幻象。
姥姥的愤怒,如同狂风暴雨,却也被这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无法真正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