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问我?”简安然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当然希望最后拿下项目的是我们了。”
努力挤出最灿烂的笑容,简安然强装镇定地回答。
“是啊是啊,”米盈盈看样子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要是我们能拿下就好了,这不就能争一口气了。”
“争什么气?”宋祁有些不解。
“还不是赵教授他们办公室的!”说起这件事米盈盈就又一肚子的火。
“刚刚他们组的人在中庭嚼舌根,说我们工作室都是因为老师能力不足,接的新项目才五十平什么的。”
“还有还有,”米盈盈越讲越生气,“他说他们赵教授都只接房地产的项目,动辄几万平干嘛干嘛的,说得可有优越感了……”
一连骂了好久,等到宋祁开始关灯准备午休,她才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不知道是出于对温思衡的信任,还是业主对他们工作能力的认可,老城区的项目没有改过太多次,第一版方案出来就直接敲定了,后面几次修改都是只是一些小细节的调整。
旧改项目定稿的那天,温思衡特地让大家都去现场观摩施工队进场。
“正式施工的时候设计师都要到场吗?”米盈盈不禁好奇。
“那倒不是,”温思衡拿着李先生递过来的香槟勾了勾唇角,“毕竟是头胎,总得隆重些。”
“头胎?”米盈盈更加不解。
“每一个作品都是设计师的孩子。”简安然凑过来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温思衡微微有些吃惊,没忍住转过来看了简安然一眼。
不长的头发随意挽起起来,额前还散落了几根发丝。拖地的黑色长裤,搭配着深蓝色的衬衫,衣角一部分扎进裤子里,一部分松松垮垮自然垂落。
不知道是平时的t恤牛仔裤过于学生气,还是她最近心态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换了个穿衣风格的简安然突然有种步入职场的成熟感。
每一个作品都是设计师的孩子。
这句话是写在温思衡写在书房里的,是他有次灵感枯竭的时候,突然回忆起本科第一堂课老师说的话。
他将这句话写在便签前,就贴在他书桌旁的墙上,一抬头就能看到。
不仅仅是刚回国的时候,温思衡从研究生时期开始,对自己的发展方向就一直很迷茫。
本科时候还彷徨于建筑学这个学科的探索上,到了研究生时期他才突然发现自己过去虽然很忙,但是却有种一无所获的感觉。
好像什么项目都有做过,但有个项目做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做过了,他那时候所在的工作室对于项目是来者不拒。
突然发现自己在不喜欢的事情上浪费过多时间,幡然醒悟的他终于下定决心探索自己感兴趣的方法,那时候他选择的方法就是淘汰制——
做过一种淘汰一种。
业内普遍比较赚钱的项目非地产莫属了,房地产、写字楼,酒店,形制简单,由一个个相同的单元格积累而成,项目面积大,赚的钱多。
但是疯狂盖楼的后果就是无数“空城计”的上演,写字楼没有公司入驻,配套设施缺乏的楼房没有亮灯。
自认为没有自诩清高的意思,但温思衡第一个排除的方向就是地产——
他认为当前的人口规模远远赶不上地产规划的发展速度。
博士期间他更是接触了更多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方向,比如说机场、地铁、高铁站甚至水电站的项目组。
高大上三个字都不足以总结这样的建筑,但是项目的体量极大,项目组之间的配合难度高,发挥的空间有限。
虽然还没确定好自己真正的方向,但“人淡如菊”的温思衡并没有十分焦虑自己的发展。
福利性项目和旧改项目,就是他目前想要尝试的领域。
洛江的古城面积不小,里面不乏各个年代的老旧住房和店铺,旅游业日益发展的现在,当地大力提倡保护这些历史古建。
但是一味喊着保护口号的背后,无数居住在老城区的居民饱受着老旧建筑的各种不便和安全隐患,老城区的“修旧如旧”可以说是迫在眉睫。
每一个作品都是设计师的孩子啊,温思衡抬头看了眼正在架设工具的施工队。
这是他在洛江踏出的第一步,直至今日,他才有种自己真正在工作的实感。
“温老师,”李先生突然凑过来,“要我说你应该要采购施工一手包办才对。”
“怎么说?”温思衡特地模仿了他的语气。
“我可都打听好了,别人家的设计团队,收益的大头可都是各种回扣,施工队的回扣,材料采购的返点,那才叫赚钱!”李先生十分真诚地说道。
“你说你收这个设计费,一共五十平,你一平收五百,这么多人前后跟着忙这么几个月,能养得活工作室吗?”
“养不活。”双手环抱在胸前,温思衡看着工人进进出出。
“所以我才说要全流程包办了,欸你说……”李先生跟着温思衡忙前忙后,进进出出,一路凑到他耳边教育他其他设计师都是怎样赚钱的。
直到他们打的车停到门口了,对方还不忘喊叮嘱道:“我今天跟你说的,你可都要听进去啊!”
颇有种妈妈担心远行儿子的感觉,他们几个人在旁边忍俊不禁。
“铃铃铃——”刚上车没多久,前排温思衡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您好。”
不知道和对方说了多久,温思衡挂掉电话的时候,出租车拐了个弯已经能看到学校。
“张董都说了些什么?”宋祁突然出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温思衡有些意外地回过头。
“抱歉,”宋祁随即解释,“刚刚不小心看到来电的页面了。”
“确实就是张沛文打来的,我和他还算是有点私交,”温思衡特地卖了个关子,“他们内部已经决定了,这次项目的方案直接由他们内部投票。”
“所以呢?所以呢?”米盈盈追问。
答案好像就在嘴边,出租车里顿时万籁无声,只听见后排他们几个人轮番吞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