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发一边说着,一边毫不掩饰地动用精神力打量起谢周。
以他的境界,很轻松地便察觉到从后者衣袂间渗透而出的轻微剑意,可不就是即将突破一品境的征兆吗?
此外,他听说谢周不仅是个剑修,还兼修了各种道门术数,是个实打实的全才。
不得了啊,不得了!
燕白发暗暗赞叹。
年纪轻轻,修为便已经如此高深,难怪姜御把这个小徒弟藏的这么紧。
前些天,燕白发接到线报,说是姜御不按规矩,直接把紫气东来传给了这个小徒弟。
燕白发本来还觉得姜御独断专行,青山迟早出乱,现在看来是乱不成了。
有如此弟子,换我我也这么做啊!
一念及此,燕白发又想到了自家不成器的弟子关千云。
这小混蛋让他去探个黑市,两个多月了都还没半点消息,不会真栽了吧?
想到这,燕白发不由地担心起来,但很快就收起了这种多余的情绪。不良人常年与贼人相斗,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的差使,想要成长起来,生死危难必不可少。
“怎么,你是有什么事吗?”
燕白发看着谢周,笑道:“以前都是你师兄过来,这次换成了你,倒是奇怪。”
“师兄回乡省亲去了。”
谢周解释了一句,犹豫了下说道:“确实有件事想请不良人帮忙。”
“说来听听。”
燕白发面带微笑,忽然注意到谢周一直放
在身后的双手,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好奇说道:“你拿的是什么?”
谢周噎了一下,语气显得不怎么自然,说道:“呃……区区薄礼。”
“还带了礼物吗?”
燕白发愣了下,随即毫不客气地就上前把礼物接了过来,扫了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袋水果,两坛酒……”
“你倒是实诚。”
“说是薄礼还真就是薄礼。”
“不像其他人,嘴上说着薄礼,拿出来却是宝石、夜明珠一类的稀罕货色。”
“前几天也有人给我送了一袋李子,里面埋了三千两银票。”
“你这里面不会也埋着银票吧?”
燕白发呵呵笑着,抖了抖袋子里的水果,低头往袋子里瞅了几眼,似乎在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银票,随后拿了颗李子在袖口上搓了搓,吧唧咬了一口。
这话倒是不假,以燕白发的地位,长安城有无数人想方设法地与他攀关系。
尤其是那些被关进了不良人衙门的罪犯家眷,各种好东西不要钱似的往燕府里送。
只要燕白发开口,收到的礼物不超过三天就能把燕府的库房堆满。
与他们相比,谢周的礼物简直薄到不能再薄了。
谢周本就有些尴尬,被他这么一说,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来奇怪,谢周分明见过许多大人物,有圣贤城的城主柳玉,有少林的道真方丈,有道门几个派系的掌门等,但他还是第
一次像今天这般怯场和紧张,话说得都有些不利索了。
燕白发吃着李子,也不再打趣谢周了,笑着说道:“说吧,什么事?”
谢周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昨夜,有两个刺客在长安城外刺杀屈家大妇楚巧巧,被他阻拦并且生擒。
但当他今天跟随卫逵进入屈府时,却没有察觉到那两个刺客的气息,很明显,他们被屈望转移到别处去了。
谢周打算借不良人的能量,查一查屈府,以及这两个刺客的去处。
这种小事,需要麻烦不良帅亲自出马吗?
不至于吧?
燕白发见他犹豫不语,皱了皱眉,不悦说道:“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有何掖着?你是姜御的徒弟,出门在外就代表着姜御和青山的脸面,如此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一样,像什么话
?!”
谢周干笑两声,索性直接说明了来意:“大帅,我有点事想找清辞。”
“嗯?”燕白发吃李子的动作一僵,斜眼看着谢周道:“你是来找清辞的?”
谢周点了点头。
燕白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李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所以你这礼物,也不是为了请我帮忙。”
谢周硬着头皮,再次“嗯”了一声。
燕白发眯了眯眼,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锋芒和审视。
心中更是冷笑不止。
难怪只准备了这点“薄礼”。
原来你这小东西准
备的不是谢礼,倒有种女婿初次登门拜访的感觉。
燕白发很快想通了这一点,双眉微挑,看向谢周的眼神变得格外寒冷。
紧接着,燕白发又想起前几个月,谢周与自家徒弟,还有闺女一起去了齐郡。
后来关千云被他派去了凉州,只剩下谢周和自家闺女一路同行。
齐郡到长安不过三千里,这俩人却硬生生地走了两个多月!
怎么,你们两个二品境界的修行者,一天只能走四十里路?
这一路上都干什么去了?
燕白发气不打一处来,克制住没有询问,看向谢周的目光愈发不善。
本来他还觉得谢周挺顺眼的,现在看来,却是一副披着狼皮的四脚兽模样!
口齿流涎,面目可憎!
呸!
小畜生!
“说说吧,你找清辞是想做什么?”
燕白发幽幽地问了一句,眼神平淡,注视着谢周,用气机将后者锁定。
谢周只觉得头皮发麻,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寒意从燕白发身上袭来。
只一瞬间,谢周便汗毛耸立,下意识地想握剑于手,又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下去。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谢周的身子还是有些僵硬,就像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底。
谢周徐徐吐出一口气,坦然道:“是关于一个案子。”
随即他把昨晚遇到刺客,以及屈府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燕白发面无表情,对于这种小事不是太过在意,说
道:“青山也开始查案了吗?”
谢周说道:“恰好遇到,自然要查。”
燕白发微微点头,忽然说道:“我听说你们在回来的路上也查了两个案子。”
一个关于毒咒。
一个白雾镇闹鬼。
谢周“嗯”了一声道:“确实如此。”
燕白发话锋突转,用考验的语气询问道:“青山无需背负这种责任,你为何要这么做?”
谢周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青山有个规矩,如果有八岁以下的稚子拜进青山,照例会送到云居峰读上三年学塾。”
“学塾中的第一课,不是自我介绍,不教剑,不教术,也不讲历史。”
“而是会学一首诗。”
“诗名《剑客》。”
谢周顿了顿,轻声吟诵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话音落处,冥冥中似乎有一柄剑刃雪白如霜、闪烁着寒光的利剑呼啸而过。
谢周说得是如此理所当然。路遇不平,拔剑相助,山中学剑十年,一朝下山,必将用手中之剑,荡尽所遇不平。几千年来,这都是青山弟子的必修课。
燕白发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挑了挑眉,忽然问道:“那你对清辞可有其他想法?”
听到这话,谢周身上的豪情顿时被扑灭了,“呃”了一声,答不上来。
啊这……什么叫其他想法?
大帅啊……要不……你听我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