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他每个月,发给大亚通讯社的扶持资金,当不会傻乎乎地走银行电汇业务。
这种留下痕迹的事情,身为一个商人,他在银行里存了很多钱,也有申请过银行贷款,这里面的门道,自然是非常的清楚。
他也不会取出一箱子现金,拿给江田。
而是每个月,让自己的秘书阿祥,购买金条,送到大亚通讯社,然后江田需要钱的时候,他就会拿金条,去金店里变卖。
这样的金条,一般都来自上海的小金店。
银行发型的制式金条,会有编号,大的金店,也会有编号和标记。
但是一些小的金店,不那么正规,也就没有编号。
但是,只要金子是真的,同样是值钱的,任何一家金店,也都可以回收。
两周前,俞文的秘书阿祥,偷了一个懒。
他在去小店买金条的途中,先去了一个交通银行,帮俞文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业务。
因为耗费了不少时间,秘书就懒得再绕道去小金店里买金条了,而是直接在交通银行的柜台上,买了两根一斤重的制式金条,送到了大亚通讯社,作为本月的资助费用。
反正之前那么多次,都没有出问题,秘书也就放松了警惕。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可好巧不巧,江田还没来得及,把这两根放在保险柜里的金条变卖成现金,大亚通讯社就被特务处一锅端了!
这也是俞文在书房里,听了秘书颤颤巍巍地解释,顿时大怒,扇了他一巴掌的原因!
“你个废物,银行发行的金条都有编号,可以追根溯源,江田要是没来得及把金条卖了,我们就会玩完了!”
俞文朝着秘书怒吼,又对着他的肚子踹了一脚。
房子被特务处包围,屋内电话线被切断,又很可能留下了同日的铁证——
不可一世的俞文,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迫来到了悬崖边上!
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如同千金铁石,压制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位向来以绅士和儒雅,闻名上海滩的儒商,此刻如同一只发疯的狗熊,对着自己的外甥拳打脚踢。
“啊!老板,我错了!”
书房间里传来阵阵惨叫……
……
“好,铁证如山,这足以证明,俞文在暗中资助大亚通讯社这个日军的情报组织,是个不可不扣的汉奸,乔羽生,我命令你,马上前往俞文家中,和监视他赵大飞一起,将俞文缉拿归案,带回特务处审讯!”
上海站站长办公室内,张鸣奇的桌上,左手摆着大亚通讯社里缴获的金条,右手拿着交通银行的明细流水,对站在一边的乔羽生兴奋说到。
“属下遵命!”
乔羽生带着一个兄弟,开车来到俞文家外。
赵大飞见到乔羽生来了,好生高兴,他知道,乔羽生一定是调查完了俞文和大亚通讯社的资金关系,来找自己了。
“怎么样啊羽生,都查清楚了吗?”赵大飞一脸期待。
“查清楚了队长,俞文涉嫌同日,暗中资助大亚通讯社这个伪装的日军情报站,站长下令,让我们立即抓捕俞文!”
赵大飞听到是张站长的命令,顿时来了精神。
“太好了,这阵我们盯的死死的,俞文家里就是一个苍蝇也飞出不来,来个瓮中捉鳖!”
他马上布置好在场的行动队员,四名队员分别持枪守好这栋洋楼的围墙前后两个门,两名队员距离洋楼围墙外一百米站岗,防止俞文翻墙逃跑,然后带着乔羽生,加上剩下的三名队员,冲进了洋楼外面的铁门,对俞文实施抓捕行动。
“给我冲!“
几人闯入到花园内。
正在浇花的女佣人面对冲开的几个大汉,吓得手的花洒哐珰一声摔在地上,水撒了一地!
“你们要干什么!“
赵大飞没有搭理佣人的尖叫,直接走进了别墅里面的大厅。
大厅里空荡荡,没有人。
“挨个房间查,快点!“赵大飞站在客厅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指挥队员。
噔噔噔,队员们冲上楼,一间一间房间里搜。
“书房没有人!“
“卧室没有!“
“大的主卧也没有!“
“报告队长,一楼的厨房和卫生间里没有人!“
赵大飞拉开手枪保险栓,对着客厅屋顶华丽的金色水晶吊灯,抬手砰砰砰就是三枪。
“俞文,别躲了,想要活命,就给老子滚出来!“
水晶片哗啦啦落下,散落一地,客厅里一片狼藉。
“继续搜,小心一点,当心俞文躲起来放暗枪,他要是抵抗,我授权你们当场将他击毙!“
在赵大飞的命令下,队员们继续搜索,窗帘后,床底下,柜子里,都没有放过。
乔羽生却皱起了眉头。
凭他对俞文的了解,这个商人是个懂时务的体面人,他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开枪自杀,绝不会做躲在角落里放暗枪这种于事无补的抵抗。
队员们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俞文。
赵大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气呼呼地说:“怎么回事,难道让他跑了,不可能啊!“
乔羽生:“队长,您确定俞文没我出过这间房子?“
“绝对没有,上午我还看他在花园里散步呢,然后就回房子里去了,我们在洋楼外围包围得很好,绝不可能让他溜出去!“
乔羽生快步走到花园里,把瘫坐在地上的俞家佣人拉起来。
“老妈子,我问你,你家老爷没在屋子里,他去哪儿了?“
女佣颤颤巍巍道:“我不知道啊,老爷去了书房里后就没有再出来过,还对我说,中饭也别做了,他要休息一下,还叮嘱不要我打扰他。“
乔羽生思索了几秒,冲回到房子里,带着赵大飞去二楼的书房。
“好好查查,书房里有没有暗道!“
“暗道?你说是……“赵大飞一愣。
乔羽生发现,书房的书桌腿,有轻微的挪动痕迹,略微有些不对称。
他附身蹲下,发现靠近桌腿的地方,有一个拉手。
“咔嚓!“
猛一拉,一个漆黑通道出现!
其他队员们看傻了,赵大飞更是气得直咬牙!
“娘希匹,没想到这小子还会钻洞,老子都被他耍了!“
乔羽生说:“看来俞文早有准备,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队员们进入地道,打着手电,走了下去。
一开始,是向下走,走到一阵后,通道就变直了,随后再次上升,并在末尾处有一扇小门。
一推开,发现到了距离房子五十米外的一处树丛。
出口被一颗大树的树干遮掩,四周杂草很高,隐蔽性不错。
乔羽生拍拍身上的灰尘,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俞文的身影。
赵大飞有些沮丧,靠着这棵大树,点燃了一根香烟。
时间已经是傍晚,日暮降临,金色的夕阳给周围的树木,笼罩上一层红纱。
“蹲守了大半天,没想到最后还是让这家伙给跑了,这个做买卖的,还真有点能耐,我是小瞧他了,真他娘的晦气!”
“他会去哪里呢?”
“最近的租界,”乔羽生语气坚定,“肯定是法租界,法租界距离俞文家最近,不过几公里的距离,现在,俞文估计已经进入法租界了,而且,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就在法租界里,俞文可以去那里避难,申请庇护。”
赵大飞眉头紧锁,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就麻烦了,法租界属于法国的领土范围,只有法国政府有权抓人,并根据两国协议处理此事。之前有个我们一直追捕的红党地下党,也是跑到了法租界,我们张站长亲自和法国巡捕房交涉,只是一番沟通下来,红党早就跑了,从此销声匿迹。”
赵大飞猛吸一口烟,将烟头摔在地上。
“马上回站里,给我们在法租界的外围人员打电话,查出俞文的动向,我要亲自向张站长汇报俞文逃匿的事情,看他有什么指示。”
他上轿车的时候,嘴里依旧对着乔羽生喋喋不休,
“我之前跟张站长怎么说来着,先把俞文抓到我们特务处关起来,等你那边查到的金条证据确凿之后,我们再严加审问俞文,可是站长不听我的啊,这下好了,人跑了,要是真去了法租界,就等着他跑到国外去吧!”
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此时已经是夜里,张鸣奇却一直在办公室里,等待行动队汇报俞文抓捕行动的消息。
没想到,却等来了俞文逃匿的结果!
张鸣奇有些错愕。
他不是没有想过,让赵大飞早一点抓捕俞文。
可是,俞文的背后,毕竟是党务调查处,还是上海著名的商人,如果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贸然抓人,只会让上海站以后的工作,陷入到被动中。
张鸣奇是站长,他是站在上海站全局的位置来统筹工作,他的地位决定了,他和赵大飞的思考是不同的。
宁可不立功,也要少犯错,这样工作才能长久的干下去。
在乔羽生和赵大飞关切注视的目光中,张鸣奇当机立断道:
“我马上南京特务处总部,发一封标注为【特急】的站长级别电报,将情况详细汇报,并申请对俞文进行制裁,一旦总部下发锄奸令,我们马上行动,绝不能让俞文这等通日的汉奸,活着走出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