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青阳林督促着把药吃了，就是穿着别人的短裤…怎么都有点不自在，唐糯一手绕到身后把裤子往下拽了拽留了点空隙，另一只手晃了晃袖子让他注意自己，讪讪开口，“我那个店…”
青阳林看着唐糯一头乱毛的样子，尤其是现在一副有求于人的可怜样，就…想逗逗他，“现在想求我？”
唐糯啃着拳头，早就预料到这个混蛋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和自己谈音餐的事，“你可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青阳林单膝蹲跪在唐糯身前，手里拿着沾上药膏的棉棒，“总说一街有多危险，难道不是你不适合在那里生活？”
唐糯怔愣着，视线定格在医生说话时被扯动的颈线上，伤口被冰凉的药膏刺激着，然而他却没有一丁点反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不适合在一街生存。”青阳林用膝盖抵着唐糯的手，防止他乱动。
“你懂个屁！”唐糯把视线上移，带着愠意瞪着青阳林，“是你过得太惬意了！”
青阳林贴上纱布的手法强硬，疼痛把唐糯的气焰硬生生压了下去，“如果，你不需要拼死拼活就能赚钱，这日子会差吗？”
不是‘会差吗？’而是太好了…唐糯心想。
“给我准备三餐，而你的工资由我来发，你愿意吗？”青阳林的语气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唐糯哭笑不得，“医生，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细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想笑，“我不是你的保姆，你就不怕老子给你下毒？”
“有什么不好？这样也可以不用受伤。”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间被青阳林的话蛊惑，唐糯坚守多年的防御似乎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全盘尽毁。
唐糯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这个人没有尝过人间疾苦，他可以把周身的事务打理的一清二楚，也可以用富裕的工资，享受车房不愁，吃喝自由，过的是唐糯羡慕的生活…
他们两人之间，本就是陌生人一场，医生愿意救自己因为他是医生，青阳林愿意搭理容忍自己因为他是有修养的青阳林。
“我不行。”防御壳重筑，唐糯的脑子里敲起警钟。
但是青阳林听到他这句话的反应并不是想象中的不屑，反倒在眼底划过了一道捕捉不住的情绪，唯一可见的就是——他笑了。
指尖温润细腻的触感落在唐糯脸颊上，“我倒是蛮喜欢你直肠子的。”
唐糯瞳孔收缩，自己确实是说过宁可听到医生说喜欢，也不想听到佘耀文说，但，如果是一样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毛骨悚然…
青阳林缓缓凑近，入目是微张的唇，唐糯无措阖眼，就觉得脸上扑来微弱的气流，然后有什么东西从鼻梁滑下，从鼻头痒到心口，“有棉絮。”
“滚！”唐糯抬脚就给青阳林一脚丫子，他还以为…这个距离是要…
“关于那家店，你就放心。”青阳林躲开了软绵无力的攻击，“是我为了工作餐要帮你，我没有违约的意思。”
“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总算是消停了会儿，唐糯好奇地看着正在办公的医生，突然想起上次青阳林电话中提到弟弟，“你的弟弟…”
电脑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青阳林盘着腿坐在地上，“看样子我的厨艺没有长进。”能从身后感受到唐糯的疑惑，“丢下筷子就跑。”
唐糯忍着不去笑，一脸严肃地回应了青阳林的忧虑，“你的食物很适合，杀四害。”
“你是新增的品种么？”青阳林别过头，唐糯那副严肃思考的表情异常滑稽，“杀不死的。”
唐糯不想说话，扭了扭屁股，往沙发靠背上倒，“说不会是最后一次捡，还真的不止一次。”回应他的只是一声轻笑，药效开始起效，视线模糊这是要瞌睡的前兆，“再偷拍老子，就把你，头拧下来…”
时间已经是傍晚，唐糯这辈子睡过最安稳的觉都在医生家里，身上盖着一层被子，睁眼时，白色的天花板却给自己莫大的平静，寻找到自己呼吸的节奏，一切都美好，美好的怀疑自己置身梦境，好像过上了自己最渴望的生活。
唐糯趴在沙发上去够手机，“青阳林？”屋里没有动静，打开手机有医生的留信，大致说的是他去了店里。
屋子很大，一切都被摆放的整齐有序。
‘如果只是给我准备一日三餐……’这句话已经在脑子里盘旋良久，吃过止痛药，身上的疼痛不那么明显，指尖落在窗户上，凝集了圆弧的水雾。
“我…不想回去。”
‘我还蛮喜欢你直肠子的。’晃了晃头，想把后一句甩开，唐糯知道自己摆脱不了阴沟里的生活，手背上的伤痕如此扎眼，血淋淋的事实被摆在自己面前……
“可我…”唐糯抱着头，沿着冰冷的壁面蹲在地上，“我，我…我！”墙壁四周的苍白，又一次开始挤压，唐糯恐惧，他受不了窒息感，所以他夺门而出，逃也似的离开了青阳林的家。
离开的时间过去了十几分钟，脑子算是冷静了，脚下还踩着居家鞋，身上还是青阳林的衣服，下过雨后天气转冷，凉风从裤管爬到裤衩，屁屁一凉…
唐糯蹲在街边，心情就像被风蹂|躏过后一团乱麻，跑的时候太激动，现在手机没有，路也不认识，能活着再见到青阳林还要面临断腿的风险，保不齐在某一天的新闻里还能看到自己惨遭抛尸的遗容特写。
“老天爷！”唐糯仰天大喊，把一边仅有的路人吓得往后退了数米，“我特么是投胎踹你一脸了？！这么对我？”
青阳林回家之后，宁可看见地上有一坨烂泥，也好比现在毛都不见一根来得强。
“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手里打包的热粥被叩在饭桌上，一股的无名火没出撒，挂在包装袋上的消费票据是越看越不顺眼，扯下来揉皱都觉得像唐糯那张欠扁的脸！
朝着垃圾桶一丢，轻飘飘的纸团距离目的地也就一步之遥，青阳林深吸一口气，起身，抓起纸团朝里砸，“自己就不会进垃圾桶么？”
先是关心了唐飒，再是担心了还在家里半死不活的唐糯，包括那家该死的店面！医者仁心也不见得是这么用。
掏出手机，指尖在唐糯的备注上犹豫了半晌，拨过去却在客厅发出了震动，还没挂断，便有人在重捶门板，挂了电话，一打开门，两人面面相觑。
“嗨~”唐糯话音还未落，青阳林就要把门关上，“你忍心让我睡门口？”
“求之不得。”
门被留了一条缝隙，两道相反的力对峙了片刻，门口的人突然发出了哭腔，“你怎么这么对我？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唐糯看青阳林的表情颇为嫌弃，以为是对这个说法不满意，迅速改口，“要不…就是你怀了我的孩子？”
往外抵的力瞬间消失，唐糯踉跄往前跳了几步，膝关节一软重心偏移，差点跪在地上。
但是目前的状态，还不如跪在地上比较舒服。
唐糯的脸卡在青阳林腿间，膝盖距离地面还有近两指的距离，青阳林黑着脸往后退了半步，腿间那个人撅了个腚对着门口，给大地母亲一个亲吻。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脸黏在地面上发出闷闷的抱怨声。
青阳林终究还是压制住了杀人诛心的冲动，“起来。”唐糯听到这句话，迅速爬起来，青阳林便戏谑道，“何必急着吃？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天那么多人嗝屁，你怎么不赶上趟？”
青阳林喜欢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心里的怒火被扑灭了大半，“怎么不跑了？”
“我也想…你这鸟不生蛋的破地，车站都找不到。”看着桌子上放着打包盒，唐糯就扑了上去，也不问是不是给他的，揭了盖子就吸溜吸溜的喝起来，“不然我早跑了。”
青阳林松开领带，朝着唐糯的脖子一勾，往后一拽，唐糯嗓子眼差点没给勒出来，边咳边讨饶，“我错了！你松，松手！要勒死了！”
“大不了吊销执照，不亏。”青阳林没有撒手的意思，力道反而加重了不少。
“你，这句话就应该给你的病患……听听！”唐糯身上又疼，缺氧导致肺里的撕裂感，叫唐糯分不清是摩擦的伤口痛还是胸膛的撕裂感更加难熬，“真，真的，要死了！青，青阳林！”
领带一松，青阳林凑近唐糯耳边，语气里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临近死亡的感觉可怕吗？如果害怕还要去死么？”紧接着又把唐糯的脑袋扶正，“不要随口说这种，对自己不负责的话。”
唐糯错愕地看着莫名有些不悦的青阳林，缺氧导致脑子转不起来，然而不用缺氧就算是正常人，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估计都会反应不过来，“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吃吧。”语气里是那种包裹在羽绒里的窒息感，唐糯摸不懂青阳林在想什么，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拿起勺子去刮碗底的粥，凑到嘴边时怯生生瞄了眼面前的男人，“又不是断头饭。”
差点就成断头饭了…唐糯暗自腹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