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与凤麟父子失散三十年后重聚,把酒对月,促膝长谈,不知疲累。期间酒喝完了,凤鸣飘然而至三十里外的西蛮军中杀人夺酒而归,不过片刻功夫。
逍遥神仙果然为所欲为无所惧。
凤鸣絮絮叨叨地说着三十年前凤麟的幼年趣事,凤麟那时不过两三岁,怎么会记得。
凤麟说到金瓦寺的生活及摩罗什的养育之恩,凤鸣怔怔地望着月光下的玉门关,禁不住叹一声:“为父玉门关上一剑入逍遥神仙,误入魔道,只顾着找摩罗什争高下,将金瓦寺的气运也斩断了,此一生竟不知如何报答摩罗什!”
“父亲的意思是,金瓦寺从此要没落吗?”
“至少三十年内不会成为佛教鼎盛之地,除非出一位大才,力挽狂澜。”
“父债子偿,孩儿愿再入金瓦寺,助师傅一臂之力。”
“气运源于机缘,天机不可窃取,否则必遭天劫,再说你天生就不是做和尚的料,于事无补。”
一轮明月高悬天边,映照得天地间亮若白昼。
一人一骑自玉门关出,驰骋于沙场征战处,此人身着甲胄,腰悬双锏,金铠银甲熠熠生辉,抵达山脚停驻,朗声道:“凤大侠,傅甘州愿求一死!”
“活得好好的,寻死做什么,凤某找到儿子了,自今而后,不会再杀人了,你走吧。”凤鸣笑道。
“凤大侠找到儿子了,可是甘州却失去了兄长,既知仇人所在,自知不敌,也要搏上一搏。”
“原来你是傅玉廷的弟弟。”凤鸣冷笑道:“江湖传言,你兄弟二人为女人反目成仇,我替你杀了仇人,你不思报答也就罢了,怎地还恩将仇报。”
“只怪甘州曾经年少无知,犯下过错,至今思来,悔不当初,对不起家兄,思来想去,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过错。”
“三思而后行,必有良谋,你思来想去却寻到一条死路,还真是不多见。”凤鸣呵呵一笑。
“能死在剑魔之手,也是一种荣幸!”
傅甘州下马,手提双锏后扬,凌空虚踏,踩着悬崖峭壁,往山顶飞奔而去。
凤鸣屹立山顶,不动如山,意念所致,遍山的滚木雷石纷纷砸下。
山高九仞,傅甘州在纷纷砸来的木石下闪避前行,越往上去,越加举步维艰,行进困难。
将近山顶之时,凤鸣浑身巨大的气机牵引,将近半座山体的巨石砸去,傅甘州纵然是一品高手又如何,手中双锏没能抵得住漫天巨石,被砸落山脚,看似稳步站立,实则体内翻涌如山呼海啸。
“你为什么不杀我?”傅甘州沉声道。
凤鸣这才使出了不到五成功力,否则哪有傅甘州反抗的余地。
“我找到儿子了,自今日起不会再杀人了,欠天下英雄的,必尽全力弥补。”凤鸣扬手一扔,月冲在半空划出一道金色彩虹,从天而降落在了傅甘州面前,“你兄傅玉廷的头颅助我一步入逍遥神仙境界,这月冲给你当是赔罪,玉门关一破,殃及全华夏百姓,劝你好自珍重。”
凤鸣拔剑在手,一股寒意冷森森地逼来,怔怔出神一阵,提剑归玉门。
从此以后,玉门关上出现了一位腰悬月冲的中年甲衣将军,风流潇洒,蛮军、楼兰军、狼族大军莫敢入关,只遥遥观望。
凤麟望着冷月下的玉门关,沉静如铁佛,镇守着华夏西北大门,平淡说道:“父亲不是说孩儿差一神兵可妙绝巅峰吗,你的神剑月冲送了傅甘州,却不留给自己的儿子。”
“是你说只喜欢渡人的。”凤鸣哈哈大笑,看了看不苟言笑的儿子,抚摸着他脸上的烧伤,沉声道:“为父欠天下人的多,欠你的更多,区区月冲怎配得上我凤鸣的儿子,为父要觅得扶天给你。”
凤麟自幼面部被烧伤,造成了性格上的缺陷,跟师兄弟玩不到一块去,仿佛与世隔绝,始终都是一副木讷神情,“孩儿也曾上过扶天山,寻扶天的人何其多,皆无果而返,也许扶天真的只是一个传说。”
“能人之所不能,才是为父的强项,我连你都能找得到,何愁区区扶天!”
二人当夜便起程,入玉门,经华夏,至东海。
东海岸边,依旧人来人往,不管什么时段,都跟赶集似的,来者兴冲冲,去者垂头丧气。
“周掌门,幸会幸会,你的一剑仙人跪登峰造极,怎么样,此番可曾窥见天门”
被称作周掌门的老者摇摇头,叹息一声,径直走了。
“这不是张大侠吗,你这是第十八回上扶天山了吧,找到名剑扶天没?”
被称作张大侠的中年人瞪了那人一眼,气愤地走了。
凤鸣父子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等候渡船,大浪翻滚之声,吵杂声不绝于耳。
“麟儿,你不是也上过扶天吗,可曾窥见天门?”凤鸣问道。
凤麟一脸沮丧,摇了摇头。
“你和那个周掌门都是结结实实的一品境界,知道为什么窥不见天门吗?”凤鸣见儿子并未说话,只是抱以询问的眼神,接着道:“天地自有别,这些年来,天人正在缝合天门,想要断绝与凡尘的关系。”
“天人真自私,岂不知他们登天之前也是凡人,或者他们的先祖是凡人。”凤麟不满道。
“如果人人能飞升成仙,怎会有天地之别,天人何来的优越感!”凤鸣冷笑道。
东方晓日。
渡东海上扶天山唯一的大船靠了岸,脸上有青色胎记的船家贺青鬼骂骂咧咧地说道:“一群懒子,就想着做白日梦,快点上船渡海,小本买卖,概不赊账,每日一来回,限客二百,上多了落在扶天山回不来,被葛老太婆熔了铁可别怪老头子我,范正大跑路了,葛老太婆近来的脾气可是差得很。”
凤鸣父子与众人一道上了大船,说的是限客二百,实则上了三百都不止,都到东海边了,谁能耐得住寂寞再等一晚上,万一扶天被人捷足先登取得岂不毁了,想要一窥天门的武功自然不弱,岂会被人威胁。
一人十枚铜钱,贺青鬼足足收了小半麻袋,才心满意足地开船,不经意间与凤鸣照面时,他略显惊诧,笑道:“凤大侠,听说你将月冲赠予了玉门关傅甘州,上扶天山莫不是要寻找那柄扶天?据说天下武林公认的西蛮武评将你排在了第四的位置,这显然有失公平,都不用比,我都知道你比那北方蕃僧和西蛮勇士厉害。等你寻得扶天,与孔仙胄一决雌雄,那才有趣。”
船上众人但听得与剑魔同船,趁着大船离岸不远,纷纷跳海,游上岸去,凤麟出面劝说也无用,贺青鬼站在船头大喊:“船离岸,恕不退钱!”
甲板上立时空落落的,只有十数人,坦然自若者不过两三人,余者一脸惊恐,手握剑柄。饶是成名数十年的英雄好汉,见了剑魔仍要瑟瑟发抖,谁让他们好面子,不愿跳海逃生呢。担点惊受点怕是应该的。
“贺青鬼,若凤某真觅得扶天在手,你真的认为能与孔仙胄一决高下?”凤鸣笑问。
贺青鬼呵呵一笑,“最次也是个天下第二。”
凤鸣啐了他一口,他竟不知廉耻地继续笑,毫无反驳之意。
谁敢跟剑魔急眼?
大船行驶在苍茫的大海之上。
贺青鬼回到船舱,发现里面尚有七人,一个抱着酒坛咣咣大喝的疯癫老头,一个老乞丐,一个垂头丧气的青年男子,一个面色平静的青衣女子,一个吹胡子瞪眼的黄衣女子,一个比大象还壮硕的少女,一个小女孩。
他追着那疯癫老头就冲了上去,大骂道:“范正大,你敢偷喝老子的酒。”
“小气,你少喝本大爷的茶了吗?”
范正大躲过贺青鬼的截击,闪身出了船舱,一个踉跄险些撞在凤鸣身上,幸好躲开了,“剑魔,瞅你干的好事,人都吓跑了,我都没处躲,帮我拦着这青面鬼。”
凤鸣面露笑意,并未言语。
小女孩一直趴在船舱的缝隙上向外瞧,回头对青年说道:“笙哥哥,都说剑魔很可怕,我看着挺可爱的。”
青衣女子是沈幽雪,黄衣女子是彭园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