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月悬江天五王会(上)

镰月高悬,江上吹起一阵清风。

波涛翻滚,浩浩东流。

座船的主舱内,辽王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阖目安神。舱内另有四张太师椅,正静静地等待着将要到来的贵宾。舱中放置着一个黄铜香炉,袅袅香烟自炉中升起,舱内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

一个身穿劲装的卫士快步走进船舱,拱手禀报道:“禀王爷,宁王到了。”

“速速有请!”辽王睁开双眼,不紧不慢地道。

那卫士应声退去,不一会儿,便引着一名峨冠博带的贵族青年走了进来,正是宁王朱奠培,按辈分还要尊辽王一声王叔。

辽王一见宁王来了,呵呵一笑,道:“贤侄来得倒是甚快。”

宁王道:“毕竟距封邑甚近,来得自然快。却还是教王叔久候了。”

辽王笑道:“哪里哪里,今夜是王叔我做东,主随客便。一路上也辛苦了,来来来,先喝点茶歇歇。”

宁王坐在其中一张太师椅上,捧起茶几上的茶碗,见茶还是温的,暗赞辽王有心。同时也是颇有感慨,上一任辽王,也就是眼前这位辽王的兄长,年前刚刚辞世。说起那位王,当真是荒唐暴虐,顽劣不堪,最后被削去爵位,罚去守先王陵墓也是咎由自取。却也因他,累得自家兄弟袭位之后仍饱受嘲讽和猜忌。谁知世事难料,被人以为不安分的辽王倒没什么,反倒是那位负责监防他的襄樊侯却成了叛贼。宁王与辽王相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有时也不免替他抱不平。

便在此时,忽听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个身穿淡紫锦衣、方面大耳、天庭饱满的中年人快步走进船舱,不是别人,正是郑王朱瞻埈。走在后面的那人,身穿黑色华服,面沉如水则是襄王朱瞻墡。

郑王性子素来张扬,抬手指了指辽王和宁王,笑着对襄王道:“我说什么来着?秤不离砣,他二人铁定到了。怎样?贤弟呀!你倒是输给为兄了。”

襄王这边和宁王见过礼,“嗯”了一声,道:“王兄啊,这种事你还是记在心上。王叔今日相邀,是有要事相商,你切严肃些为好。”

郑王还没应声,辽王急忙起身道:“罢了罢了,王叔二字,本王可不敢冒认。辈分这玩意儿是个外在的东西,论年岁,宁王称王叔,本王还可觍颜居之;您二位可比本王年长,叫王叔,本王还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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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以爵位相称吧!”

这次,不等襄王开口,郑王把话抢了过去,哈哈笑道:“好好好,还是辽王通透。说实话,本王这把岁数管年岁比自己小的称伯道叔,的确不自在。”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辽王倒是面不改色,襄王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低声呵斥道:“王兄,咱们还有要事相商,闲话少叙吧!”

郑王“啊”了一声,恍然道:“是了是了,先谈要事是正经。”说着便和宁王相互见礼,落座。

辽王看了看舱中空置的正座,道:“倒也先不忙,等鲁王到了再说吧!”

襄王看了看那空着的座椅,道:“看来今夜的关键是肇煇王叔了。”

辽王道:“事关重大,还得请他坐镇。”

郑王不满地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没来?到底是年岁大了,身子骨不中用了。也不知镇不镇得住?”

话音刚落,舱门口有人冷笑道:“镇不镇得住也得瞧瞧再说呀!”

郑王闻声身躯一震,急忙从太师椅上跳起来,其余三王也都快步走了过来,一齐向走进船舱的那名华服老者行礼。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明二代鲁王——朱肇煇。在大明皇族宗亲内,这位鲁王的威望颇高,加之年岁居长、又素来淡薄名利,是以君王之下,无人敢对其不敬。

襄王瞪了郑王一眼,郑王心知自己口无遮拦,待这厢礼毕,他急忙赔笑道:“王叔远道而来,想是乏了,来,先稍事歇息。”

“不必了!”鲁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郑王,慢条斯理地道,“本王年岁大了,身子骨不中用了。再歇息片刻,只怕更坐镇不了什么了。”

一席话,窘得郑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辽王和宁王只听得暗暗发笑。

襄王急忙打圆场,道:“王叔海涵,王兄这人向来口无遮拦。但他并无不敬之意,就是走口不走心。王叔,莫要和他一般见识。小侄这厢给您赔礼了。”说着便要躬身施礼。

鲁王一把架住他,道:“得了得了,多少年了,你给他擦了多少次屁股了?也不嫌臭!本王要是真计较,刚才就给他一顿板子,让他看看本王这身子骨中不中用。”说着,指了指郑王,道:“身为皇族,又恁大的年纪,事事不走心,毫无遮拦。哪天一个不留神,当心栽个大跟头。”

这话要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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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依郑王那暴躁的脾气,非要扒对方一层皮不可。可鲁王说的话,他可是不敢反驳的,唯有连声诺诺。

鲁王落座,辽王命人奉茶,然后屏退左右,关闭舱门。鲁王这才对四王道:“今夜咱们五王私会,依着律令,原是不允的。但你我都是皇族宗亲,这大明是太祖皇帝打下来的,为了大明江山的安稳,也顾不得许多了。本王平日里不怎么喜欢干预朝堂之事。然而,此番接到辽王的讯息,思忖再三,觉得不能置身事外。辽王今夜做东,具体的事还是辽王说吧!”

辽王道:“王兄客气了。小弟这厢只是多了解些事,到底怎么办也是没了主意,稍后还得请几位一起商议才是。”他稍稍停了停,脸上浮出一丝不耐,继续说道:“近来,因为丁沐霖造反的事,几位也知道,宗亲和朝廷这边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之前与丁沐霖有瓜葛的人着实不少,皇上大为震怒,降旨命东厂提督太监廖惠会同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严加盘查。这些日子,大大小小官员被牵扯出来的有好几批。细细算来,都是因为丁沐霖这个大逆。此人在岳阳潜逃,下落不明。前些日子,江湖传言他现身于雁荡山,之后再次失踪。十天前,本王接到消息,丁沐霖竟然在襄阳一带露面了。襄樊本是他当时的封邑,照理说他根基都已被朝廷拔除,那里又有重重官兵把守,他怎敢冒险折返?但他的确折返了。说明什么?说明他仍有实力不俗的党羽。这些日子,他封邑出了不少百姓,打着朝廷迫害襄樊侯的旗号,屡屡有闹事的苗头。本王觉得背后定有人鼓动。就在这时,出了一桩事,本王这才发现原来丁沐霖早就将眼线安插到本王身边。严加盘问后,意外得知另有一份丁沐霖笼络党羽、拉拢部分官员意图谋反的名单。此事干系重大,本王不敢独坐决断,于是邀集几位密会于此,从长计较。”

郑王插话道:“依本王之见,也不必计较什么了。干脆把这事交给廖惠他们,让东厂去办得了。”

宁王道:“不妥。这名单并未在你我五人手中,上面到底有谁也是未知之数。倘若东厂和锦衣卫也有人位列其中,咱们把这事捅出去,岂不打草惊蛇?”

襄王道:“宁王所言甚是。这名单上有谁尚且未知,不能贸然行动。造反么,自然联络的不会是咱们皇族宗亲。还得是那些异姓臣子。这些人人数众多,若没有名单,真的很难发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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