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十来分钟,直到被子里的氧气几进耗尽,实在是无法呼吸了,她才猛地拉下被子,从里面探出头来,用力地吸两口气,慢慢回神。
这个时间点太阳还没出来,空气中瀰漫着丝丝凉意,她在薄被里捂出了细汗,暴露出来时便乍然凉快了,冷意贴着细腻的皮肤渗进身体里。
直直坐起来,披上浴巾,缓了会儿心神,直至没那么颓了,青禾才慢悠悠开始收拾。房间里有点乱,尤其是床上,要不是皱成一团的被子和地上的东西,她总是有一种无事发生的错觉。文宁离开了,什么都没留下,哪里空落落的。
清晨的时光过得快,一晃眼就是中午。
叶希林过来了一次,催促青禾出门,昨夜的纠葛就是早上的水雾,到了太阳高高挂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散尽,接下来的时间十分忙累。
下午的演出非常顺利,三个人配合完美,从出场都到结束,不论是排位还是演唱,以及现场的效果,每一样都比预期的要出色。
这次的室内演出与以往不同,观众人海里,慢速火车的歌迷终于不再是零散的几个,而是一小群聚在一起,远远看着有数十人。这些人举着灯牌,扬起慢速火车的旗子,虽然被淹没在了人潮中,但站在台上依然能被看见。
音乐声太大,现场的躁到不行,上面的三个人压根听不到吶喊,只能瞧见用力晃动的旗子。青禾站在中间的位置,朝那边抬起手,向那边谢幕。
g市是慢速火车的转折点,她们从这里开始。
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与计划中相差不大,乏累又平淡,一切都像是既定好的那样,没出任何岔子,顺利到像一条平滑的线。
青禾没有打电话找徐秘书帮忙,还是自己去公司办的离职,亲力亲为。她的职位本就清闲,少一个人也没有半点影响,手上没有别的工作,辞职更是不用交接,而且已经有人跟人事部打过招呼,回去以后连辞呈都不用交。
许是早就得到消息,杂志社不少员工都知道她辞职的事,回时代大厦那天,文宁不在,是男助理和徐秘书出来送她。
但两人没能把她送到楼下,送到电梯那里就算结束。青禾搬着纸箱下去,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纸箱里也没两样东西,其实回来一趟真没必要,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杂志社的员工不会留恋她,她也带不走什么,来去一身空。
文宁出国了,这一回是去美国纽约,同行的还有连贺敏和一个女助理,一行人归期未定。
青禾不清楚这些,都是出自徐秘书之口。
江庭的独栋别墅里只剩杨叔一个,帮佣阿姨放假了,家中冷清得要命。青禾回去搬音响设备,杨叔留她吃了一顿晚饭,晚上再送她去西河街。
过去的路上,杨叔忽而说:「年轻人出去闯闯挺好的,走南走北,多看看外边不一样的世界。」
青禾静默地坐在后面,一会儿,轻声问:「杨叔,她怎么样了?」
杨叔没正面回答,只是说:「有时间就多回来,吃顿饭,还是歇一晚,都可以。想回来了,提前给叔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青禾一时无言,找不出回应的话语,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
杨叔一直看着前方的路,有的话点到即止。
南城的八月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连日高温,几乎无雨,路边的绿植都被晒焉巴了,树叶微微蜷缩,地面热烫。
慢速火车连着赶了两场演出,最后一站是b市,前去嘉成公司。
青禾犹豫不决,但到底还是没有联繫齐瑞安,决定先到嘉成这边试试。
乐队签约并不是简单拍拍板就能成的,流程还是比较复杂,双方谈条件就是一场拉锯战,合则成不合则散。三人商议过,不是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先看看对方能给什么利处。
嘉成公司挺上道,派来的代表为人不错,温和会说话,大家一见面就把大致的条件摊开了谈。嘉成那边的意思是商演和其它分成可以让步,会在一定程度上肯定慢速火车开拓自己的路子,给予出唱片和宣传等支持,但让利的前提是必须签全约,1+n模式,乐队得听公司的安排,走偶像乐队路线。
所谓1+n签约模式,1是指一年的磨合期,在这一年里,公司要综合考量乐队的实力,乐队也可以反过来选择公司,磨合不成就作罢,没问题就续签n年合约。n年,一般是五年。也就是说,假使顺利的话,前后加起来共六年。
至于全约,其实就是一系列隐性条件,包括版权归属等问题。
这些条款比较霸道,明晃晃在压榨乐手,但全靠同行衬托,嘉成给出的分成等还是比霓虹要好很多,算得上良心甲方了。
青禾是乐队里做主的那个,谈判桌上,她没立马就定下来,而是委婉提了嘴独立运作。
乐队独立运作和签全约的区别很大,前者只是商演等方面合作,乐队本身掌握主动权,后者是公司全权包揽,乐队不能自己做主。
前些年青禾坚决不跟霓虹签约,归根到底就是不愿意签全约,不想连最基本的选择权都没有,这回她还是抱着这种想法,担心嘉成会过于商业化。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近些年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大众爱流行,唱片公司为了迎合市场,往往会让乐队摒弃原来的风格,脱离摇滚,媚和听众的口味,一首曲子几个和弦,配上烂俗的歌词和流水线产出旋律,曲风由精到简,用愈发口水化的歌去慰藉大众所谓的「精神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