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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荻花

“你能看见我啊。”女子轻轻说道,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神情。

哈冥灵丝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却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身后的墓碑上,无路可退了。

森恩这时满脸疑惑地走了进来:“发生了什么灵丝,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苍白。”

“喔,谢谢。”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墓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径直从哈冥灵丝身边走了过去,在哈冥灵丝惊异地注视下,他直接穿过了女子的身体,就好像对方不存在一样。

而那个女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给墓碑装饰花束的墨羽,眼神里带着无尽的痛苦。

哈冥灵丝看了一眼森恩,发现森恩的目光已经回到了墨羽身上,左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右手手腕。

但那个女子直到最后都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等到太阳稍微减弱了一些光芒,墨羽才站起身,他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回头才发现森恩和哈冥灵丝正注视着自己。

他有些意外:“你们两位一直在这里吗,真是抱歉,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森恩有些拘谨地开口:“没,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墨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既然这样,不如我来当你们的向导吧,以此来弥补我这小小的过错。”

森恩连忙说道:“哪里,那样不就耽误了你的事情了吗,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了。”

哈冥灵丝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不久前还有些剑拔弩张的两位互相客气,也许这里的气氛真的很让人放松,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吧。

到最后,不擅长和外人交流的森恩败下阵来,墨羽提起了脚边的桶,说道:“我记得你们之前在花店在找些什么,那我们现在再去看看,算算时间,店内应该有人了。”

说着他带着森恩和哈冥灵丝往外走去,哈冥灵丝从女子身边走过时,女子轻轻开口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灵丝?”森恩回过头,发现哈冥灵丝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疑惑地呼喊了她一声,这一下让哈冥灵丝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在走到墓地出口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只见那女子依然面向着墨羽摆放的花束,没有回头。

“墓吉这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墨羽一脸无奈地推开了墓地外的木屋,轻车熟路地把桶和毛巾放回了原处,又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个苹果,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刚才墓碑前完全判若两人。

三人顺着来时的路走回了花店,但从门口看去,店铺内依然看不到人影。

森恩有些泄气:“要不灵丝我们明天再来?”

哈冥灵丝点了点头,虽然从墨羽的做法看来,誓世城不锁门是一种常态,但作为外来者,让他们去一个没有人看守的店内总有一种负罪感。

墨羽却一把推开门:“明天什么啊明天,都走到这里了,当然要把事情给搞定了,你们把耳朵给捂上。”

哈冥灵丝闻言疑惑地举起了手遮住了耳朵,森恩刚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墨羽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立马把魔力包裹住自己的耳朵。

墨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喇叭,复杂的电子机构一看就是人族的产物,他笑了一下,把功率放到最大,放到嘴边。

“你个老太婆,准备睡到什么时候啊!”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誓世城,震的这个街区的玻璃都在嘎吱作响,不少人睡眼惺忪地推开窗户查看情况,坐在街边喝茶的也探过头来张望这边的情况。

但墨羽明显没有感觉满足,足足喊了五遍才将喇叭收了回去,森恩撤去了魔力,问道:“不会扰民吗?”

墨羽嘿嘿笑道:“没有关系,就当是我帮他们订了一个午睡的闹铃了,睡久了对身体不好嘛……”

他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打断,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收银台后的暗门内,一个穿着睡衣,带着睡帽的女生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冲出。

“呦,大婶,下午好啊——”墨羽笑着打招呼,却被他口中的“大婶”直接翻过收银台,一把揪住了脸。

“这讨嫌的话就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吗?墨羽?”她有些恼怒地说道,手上暴起青筋,把墨羽那张帅气的脸扯的变形了。

“唔,久,唔粗了,柔密啊。(姐,我错了,饶命啊。)”

“碑主养,哈哟惹康主呢!(别这样,还有人看着呢!)”墨羽支支吾吾,女子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森恩和哈冥灵丝,愤愤地松开了手,墨羽摸着大了一圈的脸,不满地哼着。

而店主也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糟糟的睡衣,摘下了睡帽,礼貌地问候道:“二位都是从外地来的吧,我是这里的店主荻花,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森恩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荻花和墨羽差不多高,皮肤里透着一股绿意,给人一种活力十足的感觉,她的头上顶着一簇白花,和那张看起来十几岁的年轻面庞十分相配。

哈冥灵丝开口说道:“请问姐姐是翠精族的吗,头上的花十分美丽呢。”

荻花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小姑娘真是嘴甜呢,不过光从年龄上来看,你叫我阿姨也许才更合理呢,但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年轻一些的称呼的。”

一旁的墨羽“哼”了一声:“真是的,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装什么嫩,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

哈冥灵丝的笑容僵住了,她看着荻花的神情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乖乖后退了几步,荻花则低头,从柜台下方翻出了一把翻土用的钉耙,直接对着墨羽的脑袋上砸去。

哈冥灵丝退到森恩旁边,声音有些伤感:“森恩,我们要不要去阻止一下,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森恩想了想:“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毕竟那就是一把普通的钉耙,没有魔力附着的话是打不死墨羽的。”

他看了一眼把墨羽撵得到处跑的荻花,有些疑惑:“不过这是翠精族啊,作为矮人族的聚集地,这里的其他种族数量似乎有些太多了。”

在他的印象里,除去四处奔波的商人和收留他族的天启学院,天启城里绝大多数都是人族,他走在街上总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人的视线,如果不是因为哈冥灵丝,他是真的不愿意出门。

同理,阿多尼亚以阿多尼族占主要人口,甚至森恩在阿多尼亚的那几年连一个他族的定居者都没有见过。

“但这里似乎只有五成的人口是矮人族啊。”森恩看向外面,这时外面已经聚集起来一些人,但他们面对里面打得火热的两人似乎都习惯了,大家说说笑笑,没有一人想要上前组织。

森恩扫了一眼,里面有六成的人不是矮人族,但他们似乎都是长久定居在这里的,按照这个比例,这座矮人族的城市矮人族的人口占比可能比森恩预料的还要少。

他摇了摇头,这种涉及地区基础的事情他是无法仅凭猜测得出结果的,他低头看去,发现哈冥灵丝正托着腮,目光一只在荻花身上移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森恩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守着她,是不是把那两人打斗飞来的碎玻璃等物体挡下,不让它们防止哈冥灵丝思考重要的问题。

“喂,森恩,你说荻花小姐会不会那种一下子就可以培养出想要的花那种魔法?”哈冥灵丝眼里冒着星星,充满希望地看着荻花。

森恩抬手抓住飞来的椅子,将它轻轻放到地上:“我也不清楚,但既然是翠精族,应该会有类似的魔法存在,至于荻花小姐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

翠精族,种族排名五十八,一种本体为植物的种族,相对于那些传统的种族,它更像是所有能够衍化出意识的植物的集合,至于它最初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可能就连历史最悠久的阿多尼族都不知道。

相对应的,这个种族的族人都有一个特点,他们十分贴近自然,在大自然战斗他们的魔法天生带有优势,而进入天启城那样的科技化城市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就在他们交谈期间,荻花走了回来,刚才他们之间的胡闹已经成功毁了这间店,无论是架子还是玻璃,全部都被砸了个稀碎,鲜花四处飘散,一副惨不忍睹的景像。

荻花一边走着一边看向哈冥灵丝,有些慵懒地问道:“请问这位小姐,您找到这家店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哈冥灵丝想了想问道:“我希望向您询问一种花,但我不知道它的长相,也不知道它的生长地,只知道名字。”

荻花伸手从柜台后摸出一本册子,从封面上看来应该是一本花朵的图鉴:“没有关系,只要是在我认知范围内,我都可以依靠魔力培育出来。”

哈冥灵丝向着她走来的方向看去:“话说我一直没有看到墨羽,他回去了吗?”

“额……救救我,我要死了。”破碎的架子转角处,一只粘着血的手伸了出来,把一旁的森恩吓了一跳。

哈冥灵丝皱起眉头走了过去,赫然看见墨羽倒在满地的玻璃渣中,荻花之前手中的钉耙正扣在他的脑袋上,血从里面涌出,墨羽向着哈冥灵丝伸了伸手,随后无力地落了下去。

“怎怎怎怎么办,要我叫人吗,还来得及吗?”森恩在一旁乱成一锅粥,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哈冥灵丝却皱起的眉头,看着墨羽的遗体和一地的血液思索着什么。

她身后的荻花冷笑一声,走到墨羽的尸体旁对着墨羽的腰侧狠狠给了一脚:“差不多行了,少给我在这里装死,赶紧起来给我把这里打扫干净。”

森恩在一旁掏出通讯器,这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誓世城内的急救电话,听到荻花的话问道:“荻花小姐,急救电话是多少,我该怎么办……哇哇哇!”

森恩惊恐的惨叫声响彻了这个街道,让原本收起八卦心回家的邻居们又探出了头,但看到墨羽又露出一副“怎么又是他”的表情收回了自己的脑袋,该喝茶的喝茶,该补觉的补觉,竟没有一人关心这边的事情。

而让森恩惨叫的原因,是原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墨羽,突然满脸是血地站起了身,僵硬地扑向哈冥灵丝,嘴里还大喊着:“我死得好惨啊!”

“鬼啊!灵丝,危险,快躲开!”森恩已经语无伦次了,他想把灵丝拉回来,但才走了一步腿就软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一咬牙,一个蓝色的立方体出现在他手中,在他的意念操控下,飞速飞到哈冥灵丝身前,一个淡淡的蓝色护盾里面挡在哈冥灵丝和墨羽之间。

哈冥灵丝脸上露出些许意外,但不是因为头上扣了个钉耙还不断冒血的墨羽,而是身前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屏障,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伸手从口袋里掏了一张黄纸拍在墨羽脑门上。

墨羽的身体顿时停在原地,过了一会才伸手从自己额头上把那张黄纸给扯下来:“这是什么?”

哈冥灵丝说道:“符纸,在一些种族是用来限制死灵类生物行动的。”

墨羽说道:“哦,原来如此!”

随即将纸贴回了脑袋上,装模作样地一动不动了。

而哈冥灵丝身前发着蓝光的立方体随之收敛了所有的光芒,顺势落入哈冥灵丝手中,她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往后退了几步,走到腿还软着的的森恩旁边。

而荻花毫不客气地补上了哈冥灵丝的位置,不一会墨羽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哈冥灵丝坐在森恩旁边,伸手戳了戳森恩的脸:“没想到你居然害怕这种东西啊,按理来说,阿多尼族一直与亡灵族打交道,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

森恩别过了头:“谁谁谁,谁害怕了,那种东,东西来多少我打多少。”

哈冥灵丝笑道:“是吗,那以后要是遇上了事情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说着哈冥灵丝递上了森恩的守护之力,看着森恩那红透的耳根,捂住嘴偷笑了起来,这样反而让森恩更尴尬,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地下去。

森恩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灵丝,得亏你能分辨出来那是墨羽假扮的。”

哈冥灵丝挺起胸膛,得意地说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虽然这方面的造诣比不上我的同族,但判断这是不是一个活人还是可以的。”

森恩把歌之力收拢到身前,歌之力化作蓝光融入他的体内,阿多尼族的歌之力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用法,那就是将魔力核心,即歌之力外放于身体,那样可以极大增强魔力的操控能力,甚至能够爆发出超过自己原本的战力。

而在此之上还发明出一种较为极端的用法,就是将歌之力完全分离出体外,这样歌之力可以不受限于使用者周围,但代价就是它将一起带走相对应的魔力,往往是同归于尽的用法。

而歌之力本质上是魔力核心,是一个人的魔力中心,如果在外放的时候被攻击,就会导致使用者魔力失控,几乎就宣告了他的失败。

因此,作为阿多尼族的独门绝技,阿多尼族也不是很待见这种魔力使用方法,所以族人能否使用全凭个人,引导者不会教导相关的知识。

而森恩很特殊,因为体内那不知名的魔力,使得他在外放魔力核心这件事上无师自通,而白羽颂者也不止一次强调过决不能将魔力随意和自身分离,那过于危险了。

“不过,谢谢你了,森恩。”哈冥灵丝轻声说道,听着森恩轻轻“嗯”了一声,她看向室外。

天气正好。

另一边,终于被教训老实的墨羽终于将脸上的血擦干净,开始使用魔力将店里的物品还原,他把那沾着血迹的钉耙拿了过了,挥手擦去上面的血迹,将它放回了角落。

然后他闭上眼睛,那些被荻花砸个稀碎的货架和玻璃也像有了自主意识一般从地上起来,缓缓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

而荻花终于回到了柜台后面,拿起了被仍在一旁的花朵图鉴,挥手招呼哈冥灵丝,示意她和森恩到柜台这边来。

她一挥手,两株绿苗从地面钻出,给森恩两人各编织了一把椅子,哈冥灵丝坐了上去,软软的十分有弹性,触感十分舒服。

荻花从柜台后搬出一把躺椅,坐在上面,摩挲着那本花朵图鉴问道:“那么,哈冥灵丝小姐,请问您要找的花是什么。”

哈冥灵丝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少见的认真:“我只知道它的名字,可以吗?”

荻花说道:“我不能保证我了解所有的花,但如果是我知道的,我会努力为您培育的,那请问那种花叫做什么?”

哈冥灵丝十指交错在一起,不停地相互摩擦,沉默了片刻,说出了那种花的名字。

“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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