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说过,你不能这么躺在这里吧。”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将浑浑噩噩等死的森恩意识唤回,还没等森恩理解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胸口再次被踢了一脚,熟悉的感觉让森恩把肺里的空气吐出,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同时抬起头看着那个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人。
阿基里安看着他,向他展示了手中的保险,说道:“你刚才已经被人族的弑神兵器炸过了,怎么样,现在有什么感受。”
森恩闻言翻身坐起,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依然是他刚才呆着的小巷,无论是地上的血迹,子弹的弹孔,还是魔力的痕迹,甚至是那个不知为何倒在地上死去的人都在原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不对,森恩敏锐地发现了空气里飘浮着一种奇怪的能量粒子,这种粒子不像魔力,但也不像是会自然生成的东西。
“这种东西,被人族称作辐射。”阿基里安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族人总算是干了一件不那么让自己恼火的事情了,耐心也多了一些:“这些是人族的核武器爆炸后产生的副产物,在这些东西的影响下,这里将不再适宜居住,听说这种东西还会使人头昏,呕吐,食欲不振什么的,严重还会产生变异,这我倒是见过,那确实不是什么好的形象。”
森恩闻言被吓了一跳:“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离开这里。”
阿基里安对着他的双腿膝盖后来了一脚,让才站起的森恩又跪了下去:“紧张什么,我说了这种东西只会在人族内部产生威胁与威慑,因为随着魔力天赋的增加,这东西对我们都影响会愈发趋近于无,而换算成种族排名的话,大概到七十一二的位置,就完全不受核辐射的影响了。”
“这样吗?”森恩感受了一下,果然发现那些粒子跟着周围的空气进入自己的身体,和魔力一起绕了身体一圈就融入了魔力之中,确实没有什么影响。
就在森恩准备继续观察时,那些粒子突然像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快速聚集在一起,落在阿基里安手中,阿基里安手一翻,那团粒子就被吸入了身体。
他看着森恩,说道:“好了,你刚才已经完整地被炸了一次了,有什么感觉?”
“感觉?”森恩重复了一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少了哪个部分,才说道:“没有什么感觉。”
阿基里安说道:“那当然了,毕竟我把所有攻击都嫁接到我身上了,要是不那么做,这个区域就都没了,你也活不了。”
森恩嘴角抽了两下:“那还要问什么,想告诉我我自己有多废物吗,那还是算了,我还是清楚的。”
阿基里安看着面前这个心情回复了一些的家伙,觉得是自己刚才的举动让森恩觉得自己好相处起来了,冷冷地接口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废在哪里?”
“嗯?”森恩完全没有想到阿基里安会这么问,他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什么,只能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但阿基里安完全没有准备给他一个台阶下,依然平静地注视着他等着他给自己答案,那认真地眼神让森恩也收起了糊弄过去的想法。
森恩挠了挠头,说道:“我的战斗经验不足,魔力掌控太弱,对于一个事情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力。”
阿基里安安静地等了一会,见到森恩没有继续说的想法,才略显失望地问道:“没了?”
森恩咬住嘴唇:“没了。”
阿基里安叹了口气,走到森恩身边问道:“你的下一个歌之力是不是快要达到获取标准了?”
森恩被这个完全没有什么关系的问题问得愣住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的。”
“这样啊。”阿基里安看着他,阿多尼族歌之力的获取晋升十分简单,只要族人能够拥有足以让其晋升的魔力量就可以申请,而森恩体内那来路不明的魔力可以让他在成为颂者之前畅通无阻,早些时候塞尔里安就明确说过了,等这一年过去后森恩就可以获取自己的第二个歌之力,成为合奏者。
阿基里安突然抬头打了个响指:“我决定了,无限期推延你晋升合奏者的时间,直到我认为你可以继续晋升前,你无法继续晋升。”
“为什么?”森恩被这一条消息震惊地说不出话,他一直在等着这次晋升可以给自己选一个新的歌之力,可以一定程度上解决自己攻击力不足的问题。
阿基里安冷眼看着他:“不服吗?简单,打赢我,随便你提出意见,但如果没有那个实力,就给我服从安排。”
说完他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周围的墙壁地面骤然龟裂,森恩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语,从第一次交手他就发现了二者之间不可逾越的实力鸿沟,就像阿基里安说的那样,他没有反对的资格。
见到森恩没有异议了,阿基里安继续说道:“继续上一个问题,你给的都是些什么答案,来吧,让我告诉你,你到底废在哪里。”
阿基里安走到一处空地,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已经干涸的血迹,他看了一眼森恩说道:“第一,面对弱小者,特别是女性孩子,没有保护的想法。”
那还不是因为实力不够!森恩开口就要反驳,一根手杖末端直接抵在他嘴边,这让森恩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阿基里安一挥手,手中的手杖化作粒子消失在空气中,他走到森恩身边,低沉地说道:“第二,作为一个阿多尼族的战士,你没有任何理由跪在地上。”
他直视着森恩的眼睛,凭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说道:“对于我们来说,只有站着才有活着的资格,你已经违反了一次,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你这么做后会发生什么。”
森恩背脊上冒出一层冷汗,阿基里安走回了最开始的位置:“最后,面对一个东西,连面对它的勇气都没有,以上三点,就是你今日的罪过,如果不改正,那么……”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我不介意真的把你开除出阿多尼的族籍。”
森恩没有回应,他脑海里回荡着阿基里安的话语,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和阿基里安的话语一一对应,让他惊觉自己到底有多么不堪。
看着森恩陷入沉思,阿基里安点了点头,他拍了拍手,把森恩的意识唤了回来:“为了早日让你摆脱这些评价,我现在给你安排一些任务,和白羽颂者的不冲突,但你要怎么执行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森恩看着他,眼里逐渐闪烁几分坚定:“请讲。”
阿基里安说的:“没有什么难的,继续加以照顾那个亡灵族的女孩,期限直到两年后的魔力大赛。”
森恩问道:“那之后呢。”
阿基里安想了想说道:“那之后也许一切就都解决了,那就没有必要那么紧张了,没事,你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森恩叹了口气说道:“我非常感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但您是不是忘记了,灵丝她,已经离开了。”
他看向不远处,哈冥灵丝早在阿基里安开始教训森恩时就悄悄地离开了,此时不知到了哪里去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阿基里安无所谓地把手下压,顷刻间,一个奔跑的身影突然窜出,狠狠撞在森恩身上。
“这不就回来了吗。”阿基里安看着和森恩撞成一团的哈冥灵丝,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但很快便压了下去,没有让两人看见。
哈冥灵丝愣愣地看清周围的景色,娇小的身体弹了起来,有些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稚嫩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怎么会,我怎么回来了,不行,我要赶紧离开,不然这里还会发生更严重的灾难。”
哈冥灵丝后退的身体装上了一个人,她缓缓转过头,和阿基里安对上了眼,阿基里安则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认为将自己自以为是带有的厄运带离自己在意的人就是善良吗?”
哈冥灵丝猛地回过头,但阿基里安已经到了她身后,他俯下身,对着哈冥灵丝的耳边说道:“但你完全没有思考过后果,你的身份被暴露出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你紧接着就要离开,无疑是肯定了那些有心者的作为,而这样一来,在这个特殊时期,那些相信你的人自然就不会好过。”
哈冥灵丝瞳孔一阵颤抖,她闪身走了几步,阿基里安却一直在他耳边说道:“所以,你这样的做法,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所做的事情,你完美地将自己包装了起来,自以为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却是一个伪善的人。”
“那我能怎么办?”哈冥灵丝问道,阿基里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原本以为会受到质疑与辩解,结果面前这个小女孩好像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哈冥灵丝转身,阿基里安这次没有跟着她一起动,这也使得哈冥灵丝终于能正视阿基里安,哈冥灵丝丝毫不惧地看着阿基里安的眼睛,语气激动地问道。
“你知道吗,每次走到一个新的地方,见到那些温和的人,以为能美好地停留一段时间,但不久后都会因为各种情况使那里毁灭,而我只能一次次逃亡,没有哪里能留下我。”
“后来我甚至不敢再与他人接触,只能不断改变自己的位置,在我们合理地解决了那些事情后,我也想快乐地留在这里,但是,学姐还是不在了,我就不该停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都是我的错,学姐……”
她的声音逐渐激动,身体跟着颤抖了起来,语气逐渐变得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脸上露出了森恩从未见过的疲惫,那是完全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神态,阿基里安看着她鲜红的眼眸,缓缓抬起了手。
轻轻盖在了哈冥灵丝那小小的脑袋上。
他低下了头,白色头发刘海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自然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世界之恶吗?这种概念居然真的存在啊,我知道了。”他用低到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喃喃说道。
他转过身去:“对不起,是我的想法有些过激了,但灵丝,你完全没有必要离开,你的那些伙伴,他们还在等着你一起解决这件事情,漂泊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吧,你肯定很想要一个能回去的地方吧。”
哈冥灵丝开始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但“能回去的地方”这个词让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突然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是啊,我确实受够了这种生活了。”
她看向阿基里安,苦涩地说道:“我事先说好,我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阿基里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那正好,把这全部甩给森恩就行了。”
接着他把和森恩说的话挑拣了一些和哈冥灵丝说道,哈冥灵丝看了一眼森恩说道:“那就这样吧。”
两人同时看向森恩,此时后者正一脸迷茫地看着两人,从不知道几句话前,森恩就开始听不懂两人交谈的主题了,但两人的态度没有变成他和阿基里安之前那样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哈冥灵丝起身,走到森恩身前,擦了擦自己的脸,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失败了,森恩想起之前的无动于衷,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
阿基里安拍了拍手:“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翻篇了,那么我们走吧,回到该回去的地方……”
他突然停下了话语,抬头看向远方,他转身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了一句话:“你们先走,我还有点麻烦的事情要处理。”
这下就只剩下森恩和哈冥灵丝两人了,气氛重新尴尬起来,最终还是哈冥灵丝先伸出了手:“那,就请多指教了。”
“嗯?嗯,请多指教。”森恩慌乱了片刻,但还是抓住了她的手,感受着手中柔软的触感,森恩深吸一口气,手臂完全没有抖动。
阿基里安从黑暗之中一步跨出,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缓缓开口道:“都这个时候了,虽然我不在意,但我们见面真的合适吗。”
在他前方,一个虚影出现了,看到他阿基里安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怎么了,虽然自从那件事后我和英格豪斯都像把你打死,但我可以以英格豪斯的名义发誓,我绝对没有干过这件事情。”
虚弱的声音响起:“阿基里安,我没有时间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来这里是为了托付一件东西。”
眼见气氛凝重起来,阿基里安也收起了那吊儿郎当的说话态度,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你的大限到了?不应该啊,我确定上次打你没有下死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他看着对方,对方的声音细若蚊蝇:“我们已经做到了,但依然不足以保险,必须在最后回归最初,才能保佑一生无碍。”
说着那道虚幻的身影伸出手,他手中抓着一个红色的球,球面复杂的光影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让人看起来头晕目眩。
阿基里安完全没有动作,他望向那道身影问道:“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举着那个红球看着他,阿基里安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那是带着急切,请求,期待交错的情绪。
他轻笑了一下:“连话都说不出来吗,好吧,但我要事先说明,我可能没法等到那一天了,毕竟,现在整个大陆有些混乱到让人看不清局势了,说不定哪天我就被人暗杀在床上了。”
说着他从对方手上接过了那个东西,在红球入手的一瞬间,他感到面前这人的情绪猛地一转,变得轻松了起来,他的身影愈加模糊,甚至都无法维持人形。
阿基里安仔细地收好了那个东西,看着他说道:“我已经把这里隔离开来了,倒是挺适合作为你谢幕的场地的。”
没有回应,这次连对方的情绪都没有感觉到,阿基里安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看着头顶逐渐聚集的阴云,说道:“虽然不喜欢你,但是我一直都觉得你值得我尊敬。”
他的身影随之消失在空气之中,一道带着七种源性的七色雷霆落下,狠狠击打在地面上,整个大陆发出悲鸣,黑暗笼罩一切,又复归平静。
天启学院内。
秦忆梦慢慢睁开眼睛,抬眸看向了远方,手中握着一份雪白的纸质信封,上面还盖着鲜红的封章,一切都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她看着天空飘过的几朵白云,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沉默地坐了许久,她缓缓起身,在白色的连衣长裙外披了一件衣服,走过床边时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