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闺璧自打早上听了摘星的话后,就有点心慌。
一会儿想着要不要让解牛他们去探探消息。
一会儿又想着不能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在外面问东问西,会不会反倒让人起疑?
靴子落地前,才是最纠结的。
一心烦意乱,解小姐就想雕点儿什么,静静心。
奈何手上没趁手的料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画画。
每个玉雕师单拎出来,那都是至少五年的画功。
甚至在玉料上作画这一点,更胜于在白纸作画的画师。
这寸玉变幻难测,对于色块的运用,对于玉石材质本身一些瑕疵的构图处理。
这些都远难于在白纸上肆意泼墨挥毫的画家。
但若是在白纸上。
大多数玉雕师画出的东西,就不一定有画师所画的那种‘灵性’。
还有玉雕师精通的事白描,而画师更偏重于色的这一块。
有的画师,只用色构图,而不需要白描出草稿。
而解小姐似乎就是个异类。
初学构图白描时,她就喜欢偷偷给那些素材上色。
油画、国画她偷偷涉猎。
甚至有匿名投的稿子还获了个什么奖。
但这些事儿她连自己亲爷爷都不敢告诉。
生怕哪天老爷子说漏了嘴,玉雕协会的那群元老杀到她家门口,来个‘集体上吊’。
咳,扯远了。
解闺璧冷静下来是已经用镇纸铺开宣纸,提笔作画了。
这白描就是水磨工夫。
若是画人物,那一根根头发丝儿都要一笔笔画出来。
解小姐觉得当下自己这个情况,就适合画个佛教的南无大吉祥天女菩萨转转运。
……
这边儿,提着鸡笼的吉道天闲庭信步,半路遇上解仲气。
这吉道天年岁应是跟解氏这位二公子一般,二十上下的年岁。
但身高输了一头,气势就弱了三分。
男人第一次见面大多不大喜欢给自己压迫性太强同性,解仲气亦如是。
“咕咕咕。”
听见鸡叫,二公子的目光才转到了,这位‘道爷’手里提着的鸡笼上。
“放前院儿吧。”,他有点无奈地说道,“妹子嫌吵,昨个儿刚弄回来的公鸡,今早上打了几声鸣……早上就变成‘鸡汤面’了。”
吉道天闻言就问一句:“好吃吗?”
二公子现在想起来还口齿生津呢,“没话说!”
尤嫌不够,还竖了个大拇指。
吉道天提着鸡笼快步往后院走去。
二公子有点错愕,问:“你这是提着鸡哪去?”
道爷头都不回,“放她窗根底下去。”
解仲气:“……”
路过的解牛眸子闪了闪,仿佛突然间掌握了什么了不得‘技巧’。
摘星就在门口反复踱步。
要不是先前解闺璧说了,让他安心在府上待着。
他这会儿早出去探探消息了。
‘叩叩叩’。
这越怕‘鬼叫门’,今日的上门越多。
摘星有点心惊胆战,趴在门缝上往外看。
“开门呀,是我呀,阿鹰。”
摘星这才抬起门闩,一看,外面站着的果然是挎着书袋的解鹰。
“这还没到晌午呢,你咋回来了小子?你可别是逃学了?”摘星一连串问题。
解鹰嘟着嘴,“别瞎说呀,摘星哥。”
“是学宫今日放了半天假。”
摘星第一反应就是,这莫不是也跟今日封城有关系?
解鹰自顾自说起来,“是宫公子,他被城主府上的人叫回去了。”
“学宫索性就放了半天假。”
摘星跟解鹰大眼瞪小眼,半晌,他才问道:“你说的这宫公子是……”
“城主公子,宫无敌。”
……
城主府大门敞开。
身着桃粉色长袍的修行者,从那朱红色煊赫的大门迎出。
黑色长靴踏在青石阶上,‘哒哒哒’的脚步声快且疾。
九十九通天阶,桃衣两列迎。
便听一阵蹄响急急切切如雨落,一辆车厢嵌玉的宝车由八匹长着凤麟毛角的混血异兽,稳稳拉到石阶下。
自车上走下一人。
身高七尺,面若冠玉。
额心鸽血般的启灵玉若隐若现。
两排桃红衣的修士双目灼灼看着来人,齐声高呼:“恭迎少城主回府!”
声音此起彼伏,振聋发聩。
宫无敌单手负在身后,目不斜视,一步一印,直登九十九阶青石阶。
直到宫无敌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朱红庄严的城主府大门后。
列队相迎的两列修行者才敢长长呼出一口气。
刚才,他们愣是被压制的呼吸都不通畅。
宫在康亲自走出正堂,喜迎自学宫归来的爱子。
他背着手。
身材略微发福,面上续着不长的山羊胡。
此刻笑的几乎看不见眼,眼尾带着几条略深的鱼尾纹。
“我儿……”
看着比自己高大一个头的儿子逆着光,一步步走向自己。
城主一肚子舔犊情深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家麒麟儿一句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父上,急招我回府,令学休沐课一日,是否欠妥?”
对上自己这个一板一眼的儿子,身为一城之主的宫在康也只是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不出了事,为父左右思量,还是你回来坐镇,为父最放心……”
宫城主顾及左右而言他,话锋一转,“要不,先去看看你娘?”
毫不意外被宫无敌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必,先处理城内政务要紧。”
“此后,孩儿自当去与母上问安。”
宫城主厚实的手掌轻拍了拍儿子背脊。
父子俩一道走入正堂议事。
少城主鲜少回城主府。
一年到头更多时间是在学宫潜心修行。
宫城主入了门,另一只随手一挥,正堂门窗纷纷‘啪啪’合上。
这门窗边框都镶嵌了石师盟出产的‘隔音石’。
再无第三人可听见父子俩的谈话后,宫在康才老怀甚慰道:
“去年嫡系族宴,我儿还是炼气化神九品。
如今一年过去,便已达到‘化玉开府结丹’之境。”
“如此,今年你我父子回首府祭祖,定叫那些老顽固气的一魂升天,二魂出窍,哈哈哈!”
宫无敌去微微摇首,“【富贵安常在,无争乐逍遥】,我之修为越高,只怕我族嫡系族老越是寝食不安。”
宫城主落于左侧主座。
他想拉着儿子坐在自己身侧,却被宫无敌义正言辞拒绝:“那里是母上座位,儿不敢僭越。”
宫城主瞪着眼,佯装强硬道:“你娘不是不在?”
宫无敌一板一眼道:“规矩便是规矩。”
宫城主无奈,面对修为已然超过自己的爱子,满目的复杂。
既欣慰,又有英雄迟暮,后浪拍前浪的感伤。
宫在康收起这复杂的心情,直言正事:“昨日之事,我儿应还不知……”
于是,宫城主三言两语,叙述了昨日解石宴上‘戏剧’的一幕。
“父上说那十品苑坐堂的石师,乃是我宫家人?”
“不错,人我已扣下了,一问三不知。呵,倒是典型的‘宫家人’。”
宫在康笑眯眯说道,一如既往的笑容,但此时看着却是说不出的嘲弄。
“用‘寻真牌’验过?”
“自然,确确实实是一问三不知。”
这很宫家。
说起来,跟宫家格格不入,一点都不像宫家人的,反倒是他们父子俩。
宫无敌手指轻点手边茶几。
“父亲心里可是有怀疑对象了?”
宫在康嗤笑一声,“跟苍蝇似的盯着绿石不放的,不是白衣的就是……”
他意有所指,抬手指向西北。
宫无敌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声音也寒了下来,“此乃我宫氏之地,宵小安敢如此欺我?”
他正是年轻气盛时。
遇上这种被人‘欺负上门’的事儿,原没他老谋深算的老子沉得住气。
“父上且安心,今日起,孩儿坐镇城主府。且看安有宵小再犯!”
说罢,他浑身罡气如水滴入湖,精纯的能量化作气波,泛起阵阵涟漪,四散开来。
城主府上空,一巨大战戟虚影冲天而起,直上凌云霄。
威震方圆八百里,若有心神不轨者,皆被战戟虚影的肃杀之气震慑,道基动荡,轻则内伤,重则修为跌落。
莫说彭城全程,就是三百里地外的解氏族地,都能将这巨大的虚影看得清清楚楚。
这便是强者释放出的一道警告。
警告那些心有龌龊的宵小。
再来招惹,便是一戟定乾坤,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