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风影也找到了望月僧手札了?
风影坐了过来,端了杯热茶,吹了吹烫嘴的热气,轻轻吸溜了一口。
这就是风叔,凡事要把派头摆足,俗称――仪式感。
他清了清嗓子,说:老冯啊,你找到了手札,我也找到了……刚好,我这手札的记
载,和你那记载不一样!
“你上头记了些什么?”
“望月僧的修行之道。”
风影从贴身衣物的口袋里,摸了一小本折纸手札出来。
折纸手札,是挺高级的手札,老年间当官的,随时都会准备一个小册子,小本子中
间有缝,方便对折,随时随地拿出来,记录点东西。
明朝锦衣卫,可谓是人手一本,还有专门的名字,叫无常簿。
他们当班的时候,一旦遇到了需要记录的事情,小本子掏出来,随手写上。
风影手上这本,封面烫金,做工讲究,虽然不是无常薄,但绝对出自达官贵人的手笔。
果不其然。
老风指着小册子说道:这本手札的主人,叫赵梦铎,是扶桑青苗寺派遣到大唐学习
佛经的留学僧,他阅历很广,来了大唐盛世后,没有被繁华红尘迷了眼睛,反而佛
心更加坚定,在长安住了七年后,跟一望月老僧相约钻研佛法。
因为他和望月僧关系亲密,双方互不避讳,所以,望月僧的修习法门,他了解颇
多,也都记录在了这本册子上。
望月僧和正常的汉传佛教相比,差别不算大,两支佛门流派,都讲究修今生,度来
世;都讲究人有慧眼,才有慧根,慧根若成,修得金身。
但也有不一样地方。
望月僧修的心经,叫“满月经”。
在月亮底下修炼,抬头望月。
“他们望的月亮啊,可不是咱们说的挂在天上的月亮,而是心中明月。”
风影指着天花板上的灯泡,说:就好像这灯,天花板上一盏,但我望着他的时候,
其实心里还有一盏!天花板的灯,只是个对照,心里头这盏灯,才是自己修的心灯。
整得还挺玄妙的。
“不玄妙,他们望月僧,心里的明月,最开始修的时候,只是一丝月牙,随着道行
的精进,月牙慢慢充实,逐渐长成了满月。”风影说:可许多弟子,慧根不足,修
出来的满月,总差丝毫圆满。
哪怕再修行十年,也丝毫没有精进。
这怎么办呢?
望月僧便有了他们独特的法门,叫“舍身满月”,有些老和尚,无法修成满月,徒弟
愿意舍掉自己的血肉,供师父满月。
有些小和尚,天资绝佳,可始终缺了造化,老和尚舍掉自己的血肉,供徒弟满月。
“说白了,就是师父吃徒弟,又或者徒弟吃师父,但这种充满了邪气的修炼法门,
必须是两人心甘情愿。”风影说完,还指着手札,说上头记录了赵梦铎亲眼见证的
一件事。
那天上午,赵梦铎和望月僧一起修佛。
正念诵着佛经呢,忽然老望月僧脸色发白,腹中作痛,疼得在地上打滚。
滚了十几个来回,赵梦铎怕老和尚出事,就说出去找郎中。
老和尚挣扎着拉住赵梦铎,不让对方去找,怕毁了自己名声。
他话音还没落呢,忽然作呕,呕出了一堆白骨。
其中就有两节指骨,和人的骨头一样。
赵梦铎当时见了,吓得脸色如同白纸,支吾着说:大师……这骨头……这骨头……
“小僧徒弟的骨头。”望月僧泪眼婆娑,没有藏着真相,而是跟赵梦铎坦白,说自己
修佛始终修不出满月,他最挚爱的弟子,舍身帮他修月。
昨天夜里,徒弟斩了自己的一条手,去喂望月僧。
望月僧吃了个干净后,别说……还真心中月亮的最后一丝亏欠,给补上了。
赵梦铎也是因为这事,才得知了望月僧的修行法门,他特意还在手札的最后,写了
一段话。
说自然之中,舍身之事常见。
佛家有舍身饲鹰,螳螂繁殖之时,母螳螂会吃掉公螳螂,保证自身营养。
望月僧师徒照应, 帮扶对方,成就佛果,这到底是邪魅,还是顺从自然?
赵梦铎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风影其实也没有,他说:望月僧的修行之法,还是不为世间所容,因为它太过于歹
毒阴邪,可佛修自然,舍身本就是自然之道,并不和望月僧修行相悖――所以,其实
我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邪是正!
“但能肯定的是,望月僧,于修佛一道上,的确是有独特的见解。”风影的话,态度
模棱两可。
倒是冯春生,他说:佛陀舍了身子喂鹰,成了美谈,望月僧舍了身子帮助师门修
行,不为世人接受……哎……小祖,望月僧的手札,算是齐活了,你打算怎么扮演望月僧?
我托着腮帮子,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灯,陷入了一番思绪里,仔细琢磨着望月僧受
同门相助,修出满月时候的心境。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佛门宝相庄严?
不是!
超脱红尘?也不是,都吃同门了,还超脱个毛啊。
我想了很久,最后只得出了一种心境――心虚!
望月僧在接受同门相助时候,一定是相当心虚,他们修不出大圆满的境界,本就陷
入自我怀疑的状态里,结果,还硬着头皮吃同门,在吃人的那一刻,他们也清楚――
这种行为,不是佛家的行为。
心里能不虚吗?
找到修佛时候的严肃,再外加心虚,就能彻头彻尾的扮演望月僧了。
我双掌一击,有灵感了。
“春叔、风叔,你们接着喝茶,我去做刺青。”我回了卧室,拿出了纹针、染料、死
人皮,开始做着刺青。
刺青的图案主题啊,就是望月僧修佛――
――一片死寂的树林之中,坐落着一巨大的白石。
望月僧坐在白石之上,望着夜空明月。
为了表现望月僧的心虚,我特意在他严肃的表情上,在他眼神里,刻画了一丝闪躲。
可这心虚的眼神一做上去,顿时整副刺青的气质都变的妖邪起来。
仿佛刺青里的望月僧,真是春叔口中的望月血魔了。
“哪儿出了问题!”
我托着腮帮子,望着刺青,琢磨了起来。
期间,我还改了改刺青,把眼中那份心虚给遮掩掉了,不过一旦遮掩,这望月僧的
情绪又太正了,简直就是达摩老祖。
我始终做不出我想象中的望月僧模样啦。
这幅刺青,要是做不出我想要的效果来,那我扮演望月僧,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我不紧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