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龙婆立悟道的画面，也想起了我那个梦境里，走了九万里的僧人和修了三千
年的佛徒在悟道前各自说的那句话！
“九万里修道，南辕北辙。”
“三千年悟禅，缘木求鱼。”
这两句揭语中的佛徒，苦修三千年的时候，不停的坠落地狱，但在最后关头，他忽
然望着天，悟道了，说地狱无佛，为何要往地狱里坠？
我现在也在坠落地狱啊，要不然……我也望着天？
我想到了这儿，精神恢复了一些，伸出右手，挂在了岩石上，高速下坠身体，和岩
壁一接触，巨大的冲击力，把我翻了一个身。
仰面朝天，能够望见空洞之上，有一个口子。
口子里，是碧蓝的天。
只是这一望，天上垂下了一根软绳。
哦！
明白了！
这烂柯棋里，原本是生死之门，我一直都被混沌朝着死门引，但要想回到生门处，
转身就行了！
看上去简单……但其实混沌的引导，不会让我转身的，若不是龙婆立悟道的那个画面
再次出现在我脑子里……
我抓住了软绳，浑身来了力气，要从这里爬出去。
才往上爬了三四米的距离，混沌的身影，忽然在岩壁上，浮现了出来。
这老头很是生气，骂道：李兴祖，你真是太出乎我意料了，七大地狱杀不死你的
心，无底之洞封不住你的神，但你想走……还是走不了！
他话音一落，右手提起了鹿角杖子，朝着岩壁上，狠狠一杵。
咚！
我周身的岩壁，一阵震颤，岩石崩裂，岩壁被崩出大量的石子，从我头上掉落了下来。
离我脚底不远处的岩壁上，愣是破碎出了两个一人高的山洞。
洞里，站着符石和段广义的身体，浑身被冰块冻住。
两人都在沉睡，眉心处，分别有一团道痕。
道痕一半是通红的火，一半是湛蓝的冰，道家秘术之中，有过这枚符，代表“生死”。
我瞧见两人的模样后，顿时明白了。
呵呵！
原来符石和段广义，根本没死，混沌跟我玩了一手“囚徒困境”。
“混沌，我看懂你了，你在这儿杀不了任何人，因为这地方，没有真正的死亡，你
只能等他们完全丧失了生的希望后，把他们冰封住，刚才你故意给我制造他们两人
死去的幻象，就是为了泯灭我最后一丝对生的希望后，把我也冰封了。”我如此说道。
混沌笑而不语，说：来到这烂柯棋里的人，还真没有人能出去，你李兴祖是我见过
最难缠的一个，但又如何？你还是出不去！有人拽你的脚呢
岩壁还在迅速崩裂，我朝着下头望去，瞧见岩壁之上，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形孔
洞，每个孔洞里，都有曾经被烂柯棋魂封住的人。
他们有穿着道家衣服的，有穿着巫人服饰的，有三只眼的，有一只眼的，全是异
人，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人额头上，都有一“生死道痕”，都被冰封住了。
如此多的异人啊！
烂柯棋这些年，造孽不少。
“你们各个道行通天，却被封此百年、千年，动弹不得，如今却有一道行不够的
人，可以从这烂柯棋里爬出去，你们甘心吗？”
混沌朝着异人们呐喊的嗓音，极富煽动性，岩壁上所有人身上的冰块也消融，张开
了双目，盯着我。
目光里印满了妒忌。
“不甘心！”
“不甘心！”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层层的从无底洞下，涌向了我的耳边。
“既然不甘心，那就拽住他的脚，别让他离开！”混沌嘶吼道。
所有被封在此处的异人们，都朝我抬起了左手，他们的左手，变得颀长，伸到了我
的脚边后，一把将我的脚踝给拽住了。
每只手给我脚踝施加的压力并不大，可抵不住有无数只手啊。
左手们交织成了一张网，网住了我求生的希望。
唯独段广义的左手，推着我背，想把我顶上去。
即使他被棋魂混沌给控制了，心里的情义，也没让他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丧心病狂。
“妈了个巴子！”我朝着下头骂道：封住你们的是混沌，跟我有啥关系，妒忌我干
啥，拽我脚？见不得人好？
骂也不管用，这伙人还是疯狂的拽着我，我为了控制身体不往下掉，攀住软绳的双
手，已经用尽全力了，但也仅仅是不往下掉而已，攀爬求生，彻底没戏。
混沌冷笑，说：你接着爬啊，还爬得动吗？爬不动就好好想想我问题的答案，生，
为何而生，死，为何而死？
我不想回答。
咱这会儿还能不知道混沌是个什么东西吗――他随时都准备给我下套，把我封在这儿呢。
我一旦回答了他的问题，很可能就中了他的圈套，然后跟段广义、符石，以及岩壁
上许多的异人一样，被永封在这盘烂柯棋中。
既然动也动不了，我干脆就望着天上的口子处，看向那抹蓝天。
也不知道看了许久，我都不曾低头，精神不振的我，看什么都有幻象了，包括那个
以蓝天为背景的口子。
我似乎瞧见，风影、冯春生、母亲、石银、墨小、林若语等等人，都把头，伸在
了洞口处，喊我。
“小祖！”
“小祖哥，请我喝杯咖啡。”
“祖儿，你健康成长就好，切莫踩入阴行江湖。”
“小祖，上来，春叔给你瞧瞧我最新盘的鸟，手养的，上楼梯贼带劲了。”
那些熟悉的话语，在我心头响起，我知道――这些话语都不是真的，只是我太想念他
们了。
在濒临被封在这盘烂柯棋的危急关头，我想他们了。
也许，他们也会想念我的，在我死去之后。
我做着白日梦，望着天，微笑。
混沌在我身边漂浮着，双手叉腰，问我：你笑什么？烂柯棋局之中的确没有真正的
死亡，可你被永封了，和死有什么区别？
“被永封的边缘，你应该恐惧、绝望、愤怒，为何你都没有！”
我望着混沌那张可憎的脸，笑着说：我想，我死后，我那些朋友，会想念我的，这
是件美好的事，我干嘛不能笑。
混沌的脸色大变，嘴唇哆嗦：你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死了之后，我朋友会想念我的！”我笑得越发明朗，我发现……我无意中说出
的一句话，似乎让混沌陷入了癫狂。
他很不喜欢听我这句话？
你越是不喜欢，我越是要说。
“我死了之后，我朋友会想念我的！”
我把这话，大声重复了十几遍。
“啊！”
混沌彻底疯狂了，他的双脚，忽然像加热时候的黄油，一点点的融化掉。
脚化成的油水，滴落到了无底的洞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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